守在榻前三人惊喜异常,摩严抢先一步按住他:“你先调息,别动,可有哪里不适?”
白子画摇头,定定看着不远处的东方彧卿。
他也醒了,正施施然向他走来。
“还记得在梦里我和你说过的话?”
本来想问他记不记得方才一门心思要杀他的事,不过眼下并不适宜算账。
白子画依旧沉默,目光交替从他们脸上滑过,缓缓起身。
笙箫默给他示意:“这是异朽阁。”
“小骨在杭州?”良久他才寻回自己声音。
东方彧卿摇头:“猜测多半是,着实寻不到她气息。”
不必再多言,白子画凝神去感知她所在。
这次只须片刻,白子画抬眸,眼中已无先前彷徨:“你们和南无月打过照面了?”
他感应不到小骨的存在,留在她身上的护体仙印和屏障悉数无用,全被挡了回来。
那是梦,他不该再困于其中。哪怕他此刻仍不敢确认眼前是否为真,救她是唯一的念头。
紫薰浅夏没有上前,看他这样松了口气。
这才是白子画。
“还没有。”摩严摆手,“十一回禀,南无月似乎在躲着仙门弟子,想来是不想打无把握之战。”
把目前仙界如何应对,和杀阡陌去收集神器的事告诉他,白子画频频蹙眉,听到花千骨和幽若出逃最终却只得幽若顺利逃出,她则重新落于霓漫天之手时,目光微动。
“南无月前世我曾和他多次打交道,”白子画道,“一直是孩子模样,偶尔被妖神之力催成少年,他的心智并不成熟,论权谋,不能把他想的太深。”
笙箫默赞同:“连杀阡陌都能想到反其道而行打他个措手不及,南无月确实没有太周详的计划。”
东方彧卿暗笑,这听着像六界顶尖人物要对付一个小屁孩儿,只能怪小屁孩儿没有一个好的军师。
“那我们岂非不用等他找上门来?”摩严激动。
白子画颔首:“正是如此。”
聚齐余下神器,直接和南无月硬碰硬,胜算可观。
之所以笃定,也是南无月自己露的马脚,他若实力超群,哪还用在暗地里搞鬼。
紫薰浅夏犹豫:“那不就只有一个变数……”
白子画眼中精光闪现,竟带几分梦中的冰冷:“先擒霓漫天,南无月失了双拳即刻动手,不给他半分用小骨和幽若做人质的机会。”
“杀阡陌说霓漫天已经被他关在魔界,保险起见,我去确认一下,顺便和杀阡陌会合。”笙箫默道。
摩严点头,看向白子画:“那子画,我们下一步是?”
东方彧卿扇了扇扇子,咳了声:“你们要动手,别在我异朽阁啊,才修的院子。”
瞧他一眼,白子画不带什么情绪,淡声道:“回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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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留山,无暇和斗阑干及蓝雨澜风寒暄,他们筹谋半日,暂定了仙界应对计划,由摩严发帖出去,召集各门派。
除去蓬莱岛和王屋山,其他门派所镇守神器有的已被杀阡陌所夺,正惊疑不定唯恐南无月和杀阡陌联手,接到长留山来信才稍放了心,虽有不满,不敢表露罢了。
笙箫默赶到时杀阡陌正威胁天山掌门交出神器,你好我好大家好,天山掌门听不懂他说的,宁死不从,还好有笙箫默及时打圆场。
讲明计策,天山掌门自然选择自己带着神器和一众弟子赶往长留山。
笙箫默和杀阡陌跟在后面,不免拿他打趣:“魔君到手几大神器?”
杀阡陌吹吹自己形状优美的指甲,不屑道:“括苍派的浮沉珠和太白山的神农鼎,你再晚到一步盘古斧也是我的了。”
笙箫默笑,沉吟片刻:“左右目的相同。如今师兄已回,魔君是否要带领妖魔二界和仙界统一阵线?”
“找到白子画了?”杀阡陌一惊,“那小不点呢?”
“未曾,”笙箫默道,“师兄的意思,先捉霓漫天,再除南无月。”
哼了声,杀阡陌没说话,他知道白子画比他更心急。
“那魔君意下……”
召出火凤欲走,杀阡陌欲走,只留下两个字:“结盟。”
这些年相比,盛世安稳比乱世安稳舒服多了。
似乎早料到他答案,笙箫默快步跟上:“还有一件事,我去了魔界,霓漫天不在牢中。”
眉头一跳,杀阡陌轻咬银牙:“一群废物。”
笙箫默不紧不慢道:“先去长留吧,蓬莱岛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这话一语双关,杀阡陌会意,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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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蓬莱现任掌门相助,摩严派落十一带领一众弟子,在杭州城郊找到霓漫天,抓她没费什么力气,她甚至都没怎么反抗。
执念化成的厉鬼之身,愿望了了,所有的念头也都会淡。
把她关进长留仙牢,不出所料南无月始终没有现身。
并不确定他是否还在杭州城,他若存心躲着,仙界莫可奈何。
此时长留大殿中,各派掌门都望着白子画,等他定夺。
坐于高位,白子画微蹙着眉仿佛在思虑,淡漠如水的眸子亦掩不住那份心急如焚。
“激将法。”
须臾,他道。
久拖必成患,所谓激将法,利用的还是南无月不成熟的心性。如今他要集齐神器再无可能,等于计划全盘皆输,会急躁是理所当然。
他身上的妖神余力和三大神器依然需要忌讳,但同样是他们的筹码——
南无月不像当初花千骨,他行事是毫无顾忌的。
野心落空,他必定想做最后一博,不会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他们要做的只是加以刺激,让那一刻提前。
如今仙界和妖魔二界联手,南无月要弄出什么动静,只能从凡间入手。最坏的结果是他恼羞成怒,直接拿着幽若或者花千骨做人质杀上长留山。
在明处总好过再暗处,哪怕南无月真失了理智,他们这边高手如云,直接从他手里夺人也不是难事。
白子画将布署三两讲明,在众仙门弟子和妖魔的传播下,不过数个时辰南无月的名声已经被传的一塌糊涂,什么过街老鼠、中看不中用、窝囊废,难听的话应有尽有。
凡间驻守的弟子终于传来消息,南无月已经不在杭州城,而是在瑶歌城一代出没,掳走城中许多青壮年,异朽阁暂时还无动静。
如此看来南无月还有东山再起的想法,不过他们不会给他机会,数千人打点行装浩浩荡荡向着瑶歌城而去。
杀阡陌暗暗翻个白眼,刚从瑶歌城回来又去,不嫌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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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歌城一座废弃的道观中,南无月沉沉坐在香案上,偶尔去看看被他控制了心智正在练基本招式的凡人,更多时候就这么表情阴鸷地坐着。
幽若被他绑在另一间屋子里,敢算计他救走白子画,他本打算好好和她‘清算’一下的,谁知他越和她独处,竟会觉得头疼欲裂。
那是被他压制的彦月仅存的一缕神识,竟被幽若影响这样深!
恨也无法,他只能暂时不见她。
三界人马浩浩荡荡出现在半空时,南无月并不意外,反而冷笑了声。
破罐子破摔,他都已经成废物了,还怕什么?
筑起能抵挡一阵的结界,南无月将他掳来的无用之人尽数斩杀,眉宇间染了血腥气,转身进了关着幽若的房间。
幽若手脚被缚绑在柱子上,正拼命想着逃脱之法,看他进来不敢再动。
当时她被抓住,随后暴露来意,南无月感知结界被破除带着她赶回,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阴测测地在她耳边说,她敢骗他。
她无从辩驳,法力被封也根本跑不了。
其实决定当诱饵,她就是豁出去了,并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
可南无月竟……他竟……
她才知道她也会怕。
可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彦月安定平和的声音唤她幽若,错愕抬头,看到南无月挣扎扭曲的脸。
随后南无月便把她绑在这里,没再靠近。
她抱着一丝侥幸,既想见他又不想见他,不能说不煎熬。
可此时真见到他,反而是害怕占了上风。
南无月一见她便移不开视线,强用妖神余力抑住不属于他的情绪,一时万语千言,说不出话。
多讽刺啊,重来一次,他还是失败了。
他从来都是不懂世间事的,最初花千骨教导他向善,让他生出了两面,他是最纯粹的恶。
当力量增大,善的那一面压不住他,他得到身体的操控权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已经被仙界‘清理’了。
后来白子画引他一魄入轮回,转世后的彦月慈悲至善,他几乎已无翻身之日。
但哪怕超脱如白子画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何况彦月,当他因为情感滋生感到迷茫,当他看到赌局里幽若和笙箫默献殷勤而嫉妒,便让他寻到了可乘之机。
哪怕后来彦月与幽若重归于好,他却不可能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了。
暗中练着仅剩的妖神余力,他慢慢的侵蚀彦月心智,使他不得不留书而走远离幽若,同时产生的便是相思。
如此反而更方便了他蠢蠢欲动,终于在一个雨夜一举夺回了这具身体。
此后找上霓漫天,展开计划,不提了。
甘心吗?并不甘心的。凭什么他永远都要当被抹去的那个?凭什么善良的南无月有花千骨呵护,榆木脑袋的彦月有幽若爱,就他什么都没有??
平静的气息瞬间翻涌,南无月一把掐住幽若脖子,桀桀冷笑:“我真是,小瞧你们了。”
避着他视线,幽若困难道:“你说谁?”
“比如,杀阡陌,”他一字一顿,“再比如,白子画。”
那样的咒术他都能醒过来,该说什么?他不愧是白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