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黄药师性情古怪,周通这回是真信了,这好好地说着话,怎么突然就说成了冷言冷语?他不知道自己这待遇还算好的,要是换个人,黄药师可不会管这种闲事,说不定还会扔下一句“你死你的,与我何干?”,扬长而去。
黄药师笑道:“二十四桥明月夜?伯通,没想到你也风雅如此。”
其实不外乎就是上次马钰留下的那四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太小,自己的事情都不一定能管的好,马钰不会让他管事,那就是剩下那三个了。
那弟子应了声“是”,周通又问:“除了全真七子,教中事务是谁在打理?”
武林中人,受伤是常有的事,手上划个口子还真不算什么,黄药师也没多费心再给伤口做什么处理。两人打算先上重阳宫,走之前钱老爷拦住了周通,送上一盘金子作为谢礼,周通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还来这一套。”
黄药师瞥了周通一眼,见他毫无担忧之色,还以为他是不知道此毒厉害,冷冷笑道:“伯通,你内功深厚,这毒一时还奈何你不得,要怎么治自然随你,你另寻名医去吧,三日后我通知全真教给你收尸便是了。”
黄药师冷哼一声,道:“我懒得见外人,省得麻烦。”
黄药师听了这话一愣。靖蓉二人虽然见过王重阳,但洪七公告诫他们此事不能外传,以免江湖动荡。黄蓉对父亲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但父亲没问起,她也就没主动提这回事,因此黄药师也不知道王重阳还活着,只以为周通是请他去见见王重阳的灵位。
黄药师不再理会旁人,一把抓过周通中毒的右手,用锋利的匕首在他手掌上划了一道。黄药师下手极重,动作又很快,周通没有心理准备,疼得大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
两人忙活了许久,周通站起身,看了看外边暗下来的天色,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便对黄药师说:“黄老邪,我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若是要回全真教治伤,打包饭菜到重阳宫实在说不过去,周通在王处一面前抱怨过饭菜不好吃,若是又明着“外带食品”,似乎有些太不给面子了。
赵志敬经常留守终南山,对这山上的情况十分清楚,他看了一遍药名,立刻就知道有几样是山上一定有的,有几样是山上没有的,有几样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便勾了几味药,派弟子去山下找寻。就算能找到,也大多是各家各户贮藏已久的药草,药力上未免逊色,但好歹也能起点作用。他自己又带了几个弟子在山上采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事办成。
这帮师叔祖办事,没想到不但不用挨骂,还能得到一句夸奖,赵志敬真是受宠若惊,大喜过望,也不敢多留,忙行礼告退。
黄药师先拜了王重阳的灵位,说了一番赞美的话,又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一番话说得文邹邹的,又是惆怅又是叹息。
黄药师骤然想到当年旧事,心下感慨:“我和全真教虽没什么交情,但理应去拜祭王真人。”便点头应了。
周通一脸悲伤,他自穿越到现在还没吃过黄蓉的菜,但洪七公曾盛赞黄蓉厨艺好,还举例说明了,于是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周通见黄药师回心转意,松了口气,对他笑道:“你要采药,还不得上终南山?不如咱们同去重阳宫,你说要什么药,我吩咐弟子弄来。”
两人到重阳宫时,时候还早,周通带着黄药师,大摇大摆地就从正门进去了,全真弟子有些日子没见师叔祖了,见到周通吃了一惊:“师叔祖,可是祖师爷那里出了什么事?弟子去通报掌教真人?”
黄药师虽然号称东邪,处事常常反其道而行之,别人骂他,他未必生气,别人夸他,他也未必高兴,但人都有个爱听好话的毛病,普通人阿谀奉承,黄药师自然不放在心上,但他深知老顽童天真烂漫,一向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听到周通说佩服他的医术,也很是受用。
周通笑了两声,也不多说,带着黄药师到了侧殿,自己坐了主位,黄药师知他性情,不等他招呼,自己随意坐了。
他说着还要下刀,这次的目标是手指,周通突然有一种黄药师在“杀猪”的感觉,而自己就是他刀下的那只猪。周通手痛得要死,赶忙拦住了他:“你再划一刀也没用,这样治标不治本,只能暂缓发作而已。”
周通忽然心念一动:“黄老邪,这可不够朋友了,你难得来一趟,不去见见我师哥吗?”
黄药师见周通一口回绝,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将老顽童囚在桃花岛上十五年,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又听周通提到自己女儿女婿恩爱之情,忆起当年与阿衡举案齐眉,琴箫合奏,心中不禁微微一酸。
赵志敬暗暗擦了把汗,谢过师叔祖夸奖,周通又说:“多谢你了,今天耽误了你不少正事,你忙你的去吧。”
“伯通,你我数十年的交情,我焉能见死不救?”黄药师放缓语气说:“好吧,我去山上采些草药,你在这里等我。”
周通见黄药师收起匕首,似乎要走,忙叫住他:“黄老邪,你的医术我佩服得很,李莫愁这银针之毒非比寻常,除了你再没人能救我了!”
全真教事务繁杂,第三代弟子之中分工很细,周通听了那弟子介绍了半天,一头雾水,也懒得再听下去:“行了,叫赵志敬那小子过来见我。”周通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在侧殿等他,人命关天,叫他快点。”
周通:“……”
虽说老顽童胡闹惯了,干过的不给面子的事情多了,便是打包了饭菜,全真教也没人会介意,但周通一向比较为他人着想,想了想还是算了,吩咐弟子多送一份饭回去得了,理由就是,晚饭吃完了不够还要夜宵?
全真弟子见了,都猜测此人是祖师爷故人,但见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心下难免疑惑。周通听他们嘀咕,指了指黄药师笑道:“我家族弟。”
周通苦着脸:“我风雅什么?这不是你宝贝女儿的名菜吗?蓉儿,唉,我想蓉儿了,更想吃她做的菜!”
黄药师哈哈大笑:“那有何难,伯通,你和兄弟上桃花岛去……”
天还没黑,赵志敬就把好不容易找来的草药上交了,周通吃了一惊,笑了笑说:“不错,没想到你很能干嘛。”
周通早听到赵志敬嘀咕的话,也不知道这些草药终南山上有没有,本想说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但想这话一出,赵志敬偷懒不去找,或是只找个两三样来应付,那可怎么办?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赵志敬听了周通“催命”一般的话,暗道不妙,周师叔祖指名要找他,还会有好事不成?虽然如此,他也不敢耽搁,忙赶到侧殿,却见侧殿除了周通还有一人,从前未曾见过,也顾不上多问,忙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叔祖......”
“不去,绝对不去,”周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去看你女儿女婿谈情说爱吗?”
黄药师写好药草的名字,周通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扔给了赵志敬:“帮我采药,越快越好,本师叔祖现在急着用。”
周通依言而行,果然感觉好多了。
赵志敬转念一想,不行,师叔祖吩咐他采药,他直说采不齐,那不是等着挨骂吗?采不齐,那就想方设法搜遍山上山下,怎么也得给师叔祖弄来,忙补了一句:“师叔祖稍候,弟子这就去……”
赵志敬一愣,他已经做好了被师叔祖百般刁难折磨的准备,这……只是采药?赵志敬抬头看了一眼,见周通右手发黑,似乎是中了什么毒,忙拿起白纸一看,犹豫道:“这些药终南山上未必能找齐啊……”
众人惊讶不已。
周通摆了摆手:“放心吧,没事我才过来玩玩,对了,别告诉全真七子我来了,他们每天事那么多,何必辛苦抽身来见我。”
那弟子吓了一跳,忙去传口信,黄药师微微一笑:“你这师叔祖做得好威风啊。”
周通在惊诧之下喊了黄药师的大名,楼上楼下的人都愣住了。终南山下多有武林人士经过,而黄药师“东邪”之名谁不知晓?普通百姓不通江湖事务,但他们见周通与李莫愁打斗,丝毫不落下风,又有钱老爷刚才那一番叫嚷,谁都猜到周黄二人是江湖上大有身份之人,纷纷投以钦佩的目光。
黄药师皱了皱眉,牢牢按住他手,只见手掌伤处有黑血流出:“此毒甚是厉害。”
黄药师将草药一一验过,将其中几种草药捣成了汁,让周通抹在中毒的右手上,又将剩下的草药用水冲了冲,取其中一两片嫩叶,让周通嚼碎了服下:“你再试着运功逼毒。”
周通只收了其中一块金元宝,表示自己接受了谢意,但钱老爷非要他照单全收了,周通只好说:“我已经够用了,剩下的你要想送,就送重阳宫去吧,让他们好好改善一下伙食,”想到每天的菜色,周通就一脸菜色:“天天都是水煮青菜白水豆腐,其实我也不挑食,做不出‘二十四桥明月夜’,来个麻婆豆腐红烧豆腐我也就凑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