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喜欢某个人,也不要轻易地把恶意表露出来。
0.待定的PlanA
我不喜欢他。没有理由。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说不清。就好像一开始我就讨厌他——从第一面见到他,和他聊天开始,到后来和他一起上下课,一起回寝室,和他搭肩撑伞走过雨天,抱在一起做拉伸训练,再到现在——无时无刻。
有的时候看着他我都能呕吐出来。
可他从来没有发现我的恶意——或者是发现了没有表现出来?
一定是这样的……对!你看他笑得那么虚伪,身份明明那么优越却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他一定知道。
说不定他也讨厌我,恨不得杀死我。
可能如果我今天不动手的话,明天死的就是我了。
不行。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
所有人都死了我也不能死!
那么就决定了。
我要杀死他。
可是……要怎么杀掉他呢?
怎么样……才能让他的死与我无关呢?
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只要他一死,警察展开人际网络稍加一调查就能找到我。虽然我明面上没有杀他的理由,但是动机这种东西理论上存在的可能性太多,我不能从每个可能性中都把自己排除出去。
所以我要想出来一个完美的谋杀——完美到从不在场证明到作案工具,没有丝毫纰漏。
这个计划,我将它称之为待定的PlanA。
1
立冬刚过,冬意还未真正来临。
女孩们不怕冷的心性在这个时间点展露无遗,有部分只穿一件单衣单裤在就校园里奔走,又或者是短款大衣搭配上单薄的棉袜,露出修长的腿线。
陆恒贪恋的目光在女孩们腿上一一掠过,欣赏这最后的光景,嘴里还念念有词评论这个太粗那个骨感。
谢祤对这些没有兴趣,装作不认识陆恒的样子,侧过身子把书包取下来抱在怀里,怔怔地出神。在他旁边的樊文安静地蹲在石阶上,盯着手机屏幕。
他们在等最后一个室友褚寒——在群里说好了自习完一起到校外吃饭,可是褚寒却迟迟没有出现。
褚寒是出了名的拖延症患者,在寝室的时候他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却总是最后一个收拾好;寝室四个人一起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约好了六点钟,他可以一直拖到六点二十分。
开始的时候还说他一下,可是效果并不好。后来相处久了,等的次数多了,每一个人见怪不怪,都会耐着性子等下去。
细想一下,他们这些年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人等所有人,或者是所有人等一个人。一起去做什么不重要,凑在一起的过程才是关键。
天色就在这样的等待中一点点变暗了,那边的夕阳只剩下轮廓。褚寒还是没有下来。
最后陆恒等得有些急了,看了一眼时间,跳了起来,“这货在干什么?”
在谢祤和樊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声招呼就跑进了图书馆里,“我去找他!”
2
陆恒走后不久,一声闷响把谢祤的思绪从虚无之中拉了回来,然后他注意到所有的人的脚步在这一瞬间都转而向一个相同的方向移动,好似着魔。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樊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谢祤把包侧背好,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到所有人都在朝图书馆正门跑。他下意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拉着樊文一起不自觉跟着人群移动起来。
到正门的时候,尖叫和喧哗声笼罩在谢祤的耳边,每个人都在小声地议论着,在这个过程中,他大概知道是有人跳楼了。
谢祤离正门不算近,他站在人群的外围,没有打算进去,他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却樊文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人群聚拢又散开——好多人捂着眼睛跑开,又有好多人往人群中挤。
好奇心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丧气。
过了一会儿,谢祤看到樊文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樊文走到他面前,艰涩地动了下喉咙,谢祤能听到他咽唾沫的声音,“褚寒。”
“褚寒出来了?”谢祤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跳楼的……是褚寒。”樊文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祤终于反应过来,看向人群,却没有力气动弹,只能站在原地,耳边满是嘈杂的嗡鸣。
3
谢祤到最后也没有鼓出勇气去看那具尸体一眼。他和樊文一动不动,一直到警察过来遣散现场。
陆恒后来才出现,他到的时候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一边喘着粗气。“你们怎么在这,看到褚寒了吗?我在图书馆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
谢祤看着陆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樊文告诉了陆恒刚才发生的事情。
陆恒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从开始的疲惫到最后的惊愕,谢祤都看在眼里。
“不会吧……你们别开玩笑了。”
谢祤苦涩地点点头,确认了樊文所说的一切,“褚寒他死了。”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发生的一切。
在这之后,他们三个被警察找到,做了有关褚寒人际关系和心理状态的询问工作,询问过程中所有的问题都是基于褚寒自杀这个假设而产生的,警察们好像认定了褚寒是自杀。可是谢祤却觉得事情另有隐情。
他们寝室四个人的感情很好,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四个人一起做,洗澡、吃饭、学习,像一个团体;褚寒这个人谢祤很了解,绝对不会是那种动不动跳楼自杀的人。
从警局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三个人抿着嘴走在路上,一言不发,气氛很是诡异。
借着幽暗的灯光,谢祤瞥了眼身边的两个室友,发现他们都低着头好像在沉思,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谢祤也暗自思索起来。
4
谢祤决定对这起跳楼事件展开深入的调查,也不是什么正义心使然,是他实在觉得事情蹊跷。但是他并没有叫上樊文和陆恒,因为他觉得如果褚寒真的不是自杀,最大的嫌疑就会落在他和他的另外两个室友身上。
这算是大学以来,谢祤的第一次单独行动,他做得很小心。
首先要弄清楚的褚寒跳楼的情景。
褚寒跳楼的时候,谢祤没有在场,但是根据警察的透露:“死者死前曾独自在天台逗留片刻”,现场应该有不少人目睹了全过程。
谢祤多方打听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当时在现场的目击者。对方是低他一届的学妹,很好说话,她把谢祤想知道的内容都告诉了他。
“那天我刚从图书馆出来,就看到门口有一个女生仰着头在看什么东西,我好奇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天台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我开始没想到是跳楼,因为那个人没有一直站在天台边缘,而是时不时左转转右转转,最后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之后的下一个瞬间,他就从天台上掉了下来。”
“奇怪的动作?什么动作?”
“太高了我没有看清……好像是在摆手,也好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女生的描述中,褚寒在天台上面的活动虽然奇怪,但是从博取他人关注的角度而言合乎情理,还有最后的那个动作,难道真的是摆手,从而与这个世界告别吗?还是在拿东西,可是有什么东西是在坠楼前非拿不可的呢?
5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图书馆早在十点钟就已经闭馆,大门附近的地方阴森得有些可怕。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谢祤选择这个时间来调查现场。直到今天,褚寒坠楼的地方才被解除封锁,大理石地面上的血迹还没有清除干净,留有纹路状的暗红。
谢祤举着手电筒,站在坠楼的地方,抬头看向昏黑的天台,发现这之间的距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这也是那个女生没有看清褚寒的原因。
一番调查后,地面上除了血迹之外,谢祤没有找到任何他想要找到的东西,就算是褚寒真的留下了什么东西,谢祤相信那也一定会被警方拿走。
谢祤把手电筒对向更远的地方——图书馆周围的那些墙壁和花圃。
最后谢祤终于在花圃中找到了看起来可能与褚寒有关的东西——是一些细小的玻璃状碎片,较大块的碎片上下有整齐的截面,看起来应该是来自某副眼镜;玻璃很新,颜色并不浑浊,上面留有淡淡的血迹。
这是……褚寒的眼镜的碎片?
他们宿舍四个人都有些近视,褚寒是他们中视力最好的,他平时并不经常戴眼镜,只是上课或者看电影的时候偶尔戴一下。那天去图书馆的时候谢祤记得褚寒一开始的时候忘了带眼镜,后来还特意回寝室拿了。
褚寒坠楼时戴着眼镜?可是他不是不习惯戴眼镜吗?
6
就在暗中调查的过程中,谢祤发现自己的两个室友同时也在进行着不可告人的活动——樊文和陆恒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前后回来,有时候甚至要到凌晨一两点。
本来热闹的寝室在那件事之后再也不复原来的样子,
谢祤躺在床上重新回忆起这四年来的寝室日常,他忽然发现也许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好,剩下三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在他看来那么好。
褚寒有拖延症,陆恒性子太直,樊文有些阴郁,所以他大多时候处于调节寝室每个人关系的那个位置,这三年里他可能忽略了什么事情。
也许矛盾早就存在,只是源自一句脏话,或者抱怨,又或者秘密,然后矛盾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中不断累积,最终造成了褚寒的死亡。
这几天的调查没有任何成果,无论是从目击者的说辞,还是现场的发现,褚寒都只能是自杀的,谢祤找不到任何与谋杀有关的线索,也不可能是有人控制了褚寒的心智,逼他跳楼。
所以说,就算凶手真的存在,也只能是对褚寒的精神犯罪,这个凶手有可能是任何人,陆恒、樊文、他自己以及那些无意中伤害过褚寒的人。
可能真的只是自杀吧?
就这样想着,谢祤逐渐失去了意识。
7
迷迷糊糊中,谢祤听到有人在叫他。
谢祤勉强睁开眼,发现樊文站在他的床前,他怀里抱着一部相机,脸色凝重。
“快下来,”樊文声音有些急,“我给你看些东西。”
谢祤摇晃着从上铺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樊文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到电脑上,屏幕正中央的一张是陆恒和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女生。
“我这几天一直在观察陆恒。”樊文解释道。
“你在跟踪他?”谢祤有些吃惊,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两个每次都是一前一后回来。
“对,”樊文点头,“那件事之后,陆恒就开始神出鬼没,开始我只是好奇,后来就一直跟他。”
“陆恒旁边的那个女生是?”谢祤把注意力集中到照片上面。
“褚寒的女朋友。”
“什么?”和褚寒相处这么久,一直不知道褚寒有一个女朋友。
“应该说是前女朋友,”樊文说,“相处没多久就觉得不合适了。”
“那她和陆恒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褚寒的性格,他觉得不合适,却也不想放人家走,就一直拖着她,保持着一种高于朋友的友情。但是,不巧的是,陆恒在一次偶然后也喜欢上了这个女生,特别喜欢。”
谢祤有些跟不上这种俗套的展开。
“这个女生也喜欢陆恒,可是又不想放弃褚寒,她夹在陆恒和褚寒之间,喜欢谁更多一点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这种关系持续了多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