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文的神情认真极了，她在包里抓了半天，掏出来一大把银票和两张船票。“船是下午的。本来我想着，你要是在林家过得好，我就离开这里，去洋人那玩玩。”林曼文看着党天怜，“你要不要跟我走？”
见党天怜默许，林先生倒是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她边上那个娃娃脸女仆，正低着头玩手指，丝毫没有上来扇他一巴掌的样子，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乖乖，要是这婆娘上来给他一巴掌，他混的这十几年都不用看了。
党天怜学得，她也要学，而且她会偷偷下苦工夫，一定要做的比党天怜更好。林曼文享受党天怜别扭着问她问题的过程。十七岁那年，她跪在门口，其实一点都不怕。因为她看见党天怜在屋子里偷偷看她，后来一定是后悔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还让党先生来解围。
党天怜那年一袭旗袍如月下独立梨花，清秀淡雅。年方二八。她归洋那年，党家家道中落，恰逢林将军上门提亲。
党天怜笑容僵住了。
秦夫人气得不行，她一招手，几个嬷嬷就过来。“给我打这个狗奴才！”林曼文还没闭上眼睛，突然手落入一片潮湿的温暖。你的手心出汗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党天怜冷冷道：“我的人，用不着谁来管。秦媚，你还管不到我头上。”说罢便拉着林曼文走回屋子。
“因为我想着，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绑走你呀。”
“去了林家，你要讲规矩。”党天怜把握着贵夫人的姿容，朱唇轻启。林曼文甚是乖觉模样点点头，党天怜当下青筋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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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人间
等林曼文来到，秦夫人的爪子已经抓破了党天怜的手，党天怜因为抱着林北婷硬生生受下了。林曼文气得全身发冷。她捧在手心上、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尖的大小姐，如今被这样凌辱。
“林曼文，你能不能老实点说，为什么一个人要买两张船票？”
党天怜在餐桌旁落座，秦夫人首先动了刀叉。“媚儿，”林先生皱着眉头小声提醒道。秦夫人似如梦初醒一般，掩嘴笑笑：“太太别见怪，媚儿这些年都习惯啦。”
关于党天怜，是她林曼文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唯一一点朽木生花，一道民国初年照进来的光，温柔了她往后岁月漫长，使她的日子不够过。
游轮上有两个面容姣好的长发东方女孩对着海兴奋地笑着。
林曼文在党家门口跪了一个下午，哭得梨花带雨，气得党先生抓着党天怜骂她蛇蝎心肠：“你们一起长大的，你不把她当妹妹，我还把她当女儿呢！”林曼文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眼眶红肿。
好笑，靠山都没了还在这蹦哒呢。
可是再爽，党天怜也不能表现出来。林先生缓和气氛：“天怜，明日我要去出差一周，家里拜托你了。”“先生今晚过来住嘛。”秦夫人撒娇道。林先生下意识转头看看党天怜，党天怜撇过头。比起林先生，她更在意林曼文。乖乖，要是林曼文再上去给林先生一巴掌可了得。
党天怜的声音愈发无助可怜：“我真的很怕……很怕你被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你被欺负。”林曼文说：“那还不都是你的错，你要补偿我。”党天怜破涕为笑：“都什么时候了，林先生回来我们都要交代！”
这一巴掌，扇懵了党天怜，扇懵了林先生，最懵的还是秦夫人。党天怜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林家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倒笑：“秦妈妈，你可服气？”“北婷！”林先生回过神，脸色不大好看。秦夫人一口银牙咬碎：“……服气。”
喂，没人告诉她她是去当保姆的啊！
那女人不知收敛，还当党天怜怕了她，挣开几个用人叫嚣：“党天怜，你当你哪颗葱？！”林曼文快步过去一把揪住她整整齐齐抹满发胶的发髻，硬生生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往地上一摔：“秦夫人，我家太太就算是葱，也是翡翠白玉葱，不像你。”
党天怜嫁进了林家，跟她一块去的还有林曼文。林曼文从五岁就跟着党天怜，党天怜学什么，她也会跟着学，而且样样学得要比她好。党天怜气得脑袋疼，她十七岁那年直接亲手把门给林曼文开了：“你走吧你走吧，我手里有几千银票，你都拿去，别回来了。”
党天怜双目含情，媒人挤着满脸褶子笑：“听闻党小姐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党天怜帕子掩掩唇角：“过奖了。”“党小姐必定是个极有爱心的人，”林将军笑着点了一根雪茄，“我那小女儿定是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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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天怜心里咬牙切齿：好你个小泼妇，在你姑奶奶头上蹦哒！党天怜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林先生也是护着你宠的这番模样。”党天怜招招手，示意林曼文给她帕子擦手。林曼文一副“明白”的样子，结果直接绕过党天怜伸手给了秦夫人一巴掌：“以下犯上！今天林太太管教，你可服气？”
她们的名字一定要在一起。
“有些人啊，就爱假慈悲。”秦夫人阴阳怪气地斜着眼睛打量党天怜，“一肚子坏水。”党天怜心平气和：“林先生这是走了？”秦夫人笑了：“你还想见林先生？他可是昨夜的火车呢，今儿……”党天怜一巴掌打断了秦夫人接下来的话，把人打了个底朝天。
党天怜一进房间就一把揪住林曼文：“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和我有仇？”林曼文眨巴眨巴眼：“太太你不打算收拾她呀？”党天怜愣了，面色古怪。太太？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不对，还有一股淡淡酸气。党天怜结结巴巴：“收拾是肯定收拾……但是……”“那就是咯，”林曼文笑，“太太，您干干净净坐着便是，腌臜事我来替你做。”
党天怜进了林家大门，来迎接的不止林先生和那小姑娘，还有那“久负盛名”的秦夫人。秦夫人是林家大太太当年带来的陪嫁丫鬟，结果刚林大太太进门第二天她就把林先生领自己房里去了，气得林大太太眼泪掉的凶，秦夫人还很得意：“姐姐，林先生这也是为了雨露均沾呀，男人难能只有一个女人呢。”
林曼文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党天怜，皮肤白白的，眼睛很大，讲起话来细声细气。“林妹妹，是不是书里那个？”党天怜兀自笑起来，笑得咯咯响。从那时候开始，林曼文就想着一定要和党天怜站在一起。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突然党天怜捂住了脸，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林曼文抿嘴。
[cp]《我有两张船票》
“一颗倒贴的烂葱。”
林先生走的第一天，秦夫人就一步上位了。林曼文醒来时见林北婷跪在门口，秦夫人的嗓门大声嚷嚷：“小小年纪就偷东西，没点廉耻！”党天怜心口一疼，小步过去伸手抱起林北婷：“婷婷，疼不疼？”
其实不是的。林曼文看着笑得眼泪都出来的党天怜。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走。[/c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