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逼着对上他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有些颤抖,“你……你怎样才能容得下我?”
温遇冷笑,看她的眼神里只有狠厉,“容你?你几次三番地挑拨朕和先帝的关系,气死先帝,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朕如何能容你?!”
红袖止住哭声,唇边绽出一个极艳的笑,“温遇,气死你父皇的不是我,是你这个与宫妃暗通款曲的儿子啊!”
“你……”温遇眼中滔天的怒火似要喷薄而出,他伸手掐住她细白的脖颈,手上用了几分蛮力,红袖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心想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也甘愿。他却忽地放开了她,眼中的怒火化作唇边残忍的笑意,“这样死太便宜你了……”
红袖重重喘气,望见他即将走出囚室的背影,心知他永远不会再来,悲凉更甚,脱口问出了那句深藏在心里的话:“温遇……你还记得鸾镜吗?”
她终于问出这一句,声音都颤抖,鼻头都发红,在温遇听来,只觉得异常凄厉。
他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问她一句:“我的鸾镜姑娘,不早就被你逼死了吗?”
红袖的指甲深深嵌入自己的大腿,喑哑的嗓音荡在半空,“你可还记得,初见的时候我用茶水写了不谢不便说话,后来你走时曾许诺我恩情必报,你走那天我身着红衣跳了一曲玉奴歌,你待了十日有余我戴着面纱不曾说过一句话……沉香阁上救你陪你的人,不是李花枝,是我。”
温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嗓音从喉咙里飘出来:“是你……怎么会是你……救了我……可那块玉佩……”
“三年前我母亲被诬用巫蛊之术,赐死于正阳门前,这是皇家丑闻,无人得知。我父亲因此对我厌恶非常,我一下子从天之骄女跌落云端,平日里只能待在自己的处所。李花枝母女便对我明捧实贬,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被收走,包括那枚玉佩。”红袖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话未完,已泪如雨下。
“所以我三年前随父皇求亲,要寻一拿着玉佩的公主,你对我说你才是鸾镜……不是骗我,都是实情。”
红袖默然,三年前于宴席上一眼认出她时,她正在人生最昏暗的时刻,母妃含冤而死,父皇视她为不祥的祸端,一夕之间权势地位身份恩宠全数消失,他是她唯一看得见的救赎和希望。
她欢喜地奔过去想要告诉他:“温遇,红袖心里早就认定了你,请你好好地对她。”可惜,却见他牵起姐姐的手,拜倒在父皇跟前,一字一句地说:“温遇愿求娶浦阳公主。”
温遇已紧紧地抱住她,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他紧贴住她苍白的脸颊,像对情人的低语,他说的是“对不起”。
红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来时她服了断肠草,此刻生命正一点点地流逝,她淡淡地笑了,“温遇……我活够了。”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温遇……我活够了”。
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朝为红颜,暮为枯骨。她曾于驿桥这边目送他远去,只是那时不知,这一去,再无归期。
史载:南夏永庆元年,帝温遇罔顾礼法,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先帝之琳夫人李红袖为后,于长生殿设灵堂,罢朝数日,悲恸不已。
南夏永庆八年,天下归元,四海清明,帝温遇禅位于兄温禹,带着亡后归隐吴山,终年四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