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莞终于扑哧笑了，“我才不要呢。”
“可是，哥，你见过日本人是什么样子吗？”
“我没见过。”
“他们真的会打到天合城吗？”
“不知道。”林杨看着窗外，静谧的月光洒在天合城的土地上，无比安宁。他无法想象这样的安宁被打破会怎样。
“哥，你想去参军吗？”
林杨停顿了一下，说：“我有你和爹，还有林记客栈那么多口人，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们去当兵呢？”
“我想去当兵！”
“就你这样子，去当兵了人家也不要你。”
“不是说人人都要尽自己的力吗？”
“你只要让自己好好的，病赶紧好，就是尽自己的力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林杨在思考刚才妹妹问他的问题，他要去当兵吗？如果日本人打到了天合城，他要怎么办？林莞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李少卿的到来为她的生命打开了一扇窗，但是现在李少卿要走了，她又只能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世界。
她舍不得李少卿，又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不舍是因为喜欢还是仰慕，她感觉这是不一样的。
窗外传来一声惊雷，“要下雨了。”林杨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
3
腊月初一，离别的时节，天空中还飘着几丝雪花。林杨、林菀和李少卿站在城门口做最后的告别。
“李老师，您到地方了别忘了给我们寄封信。”林菀不舍地说。
“好。”李少卿微笑地看着林菀。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可以告诉我们。”林杨说。
“好的，多谢。”
李少卿回头看了看只待了寥寥几个月的天合城，也生出了不舍之情。他没想到，只是这几个月，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友情，“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就送到这吧，以后，我们有缘再见。”
谁都知道这一去恐怕以后再也不会相见，可是还是要说再见。良久，林杨叹了口气，拉了拉还在出神的妹妹，“回家吧。”
这时，两个人同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李少卿所走的相反的道路上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个穿着深黄色绵军装、头上戴着钢盔的人坐在马上，手里拿着刺刀和长枪，还有一个白底正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像太阳一样的旗子。
林菀在报纸上看过，那是日本人的国旗。
“砰！砰！！砰！！！”
三声枪响，把来来往往的人们吓得一震，纷纷停住脚步，惊恐地看着马上的人。
那些经历过战争的难民们，又一次听到枪声，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林杨赶紧把妹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马上的人。
“这里的人听着，”马上的人说话了，“咱们大日本帝国的皇军们马上就要来了，识趣的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皇军饶你们不死，否则，哼！”
人们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林菀从林杨身后探出脑袋。她不敢相信穿着日本军服的居然是中国人。
“你是不是中国人啊，干吗要帮他们打自己人？！”林杨身边一个看起来十分健壮的中年男人大声质问道，他旁边还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小男孩，妇人没想到男人会发声，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拽了拽男人的胳膊。
“汉奸！”那个男人喊道。
“哼！”马上人冷笑一声，抬手端起枪冲着男人就是一枪。
林杨只觉得半只耳朵被震得耳鸣，脑子里嗡嗡的，听不清楚声音，旁边的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上有一个黑色的洞，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妇人哭着跪在男人身边，看嘴型好像在寻求旁边人的帮助。可是身边没有人要管她，大家都吓得赶紧往城内跑，四周乱成了一团。
菀儿呢？林杨突然发现林菀已不在他身后，他赶紧四处找，最后发现菀儿居然和那个妇人一起跪在男人前面，还在捂着男人的伤口。
林杨赶紧跑过去，抓住林菀的胳膊，“快走！”林杨大声说，虽然他还是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林菀也在大声对林杨说着什么，林杨努力去听，终于隐隐约约听出来林菀说的是：“他还活着！”
林杨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确实还有一口气，只是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喷血。林杨撕下自己上衣的一块布，按在了伤口的位置，想找个人跟自己一起把男人抬回城，一抬头，竟看到马上的人已经下了马，拿着枪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林杨心中的石头一沉，赶紧推了一把林菀，大声喊：“菀儿，你快走！”
“砰！”又是一枪，打在了林菀的脚下。
这时汉奸已经走到林杨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笑着，举着枪托就要打下来。林杨心一横，腾地跃起，抓住汉奸的衣服使劲往前一摔。汉奸没想到林杨会反抗，踉跄了一下，又扑上来，林杨转身，汉奸扑了个空，林杨对着汉奸的屁股狠狠一踹，汉奸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旁边的妇女看到汉奸倒下，疯了一样捡起枪对着汉奸一通打。但那汉奸明显也不是吃素的，抓住枪托竟把妇女甩到一边，又站起来举起枪对着林杨。
林杨已出了一身的汗，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痛快，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也会被人叫作抗日英雄？就在汉奸马上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他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从后面窜出来拉扯着汉奸。那汉奸把枪冲后面一搥，那抹身影便倒在了地上。
林杨趁着这机会冲到汉奸面前，把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拳头上，一下打到汉奸脸上，打得汉奸眼冒金星，终于站不起来。林杨跨过他，抱起倒在地上的林菀。林菀微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奄奄一息地说：“哥哥，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哥哥带你回家。”他抱起林菀，随着人群往城里跑。身后的人还在叫喊，那妇女又在趴着打汉奸，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刚刚生死一刻的时候，他没有害怕，但是现在他害怕了。他一边狂奔着，一边叫着怀里的林菀。
林菀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自城门口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天已经暗了下来，林菀就一直这么睡着。
林老板的头发半天就白了一半。林杨刚把林菀抱回来的时候，林菀还有些意识，后来开始发起烧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药喂下去了又吐出来，郎中看了也没办法。好不容易烧退了下去，但是人还是醒不过来。
夜晚的天更冷了，雪越下越大，在狂风中飞舞者。林杨回来之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妹妹，林伯叫他去上药他也没去。他后悔极了。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为什么不在感到危险的时候，就先把妹妹带到安全的地方？为什么最后让妹妹为了救自己而受伤？他看着烛火中面色苍白的林菀，捂着头哭了起来。
“林老板，我实话跟您说吧。”满头大汗的郎中被林老板拉着，不得脱身，“您家闺女自小身体就不好，多少次生病都是死里逃生。但是这次，真的是不行了。”
“我求求您，您再救救她吧，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林老板几乎要给郎中跪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