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

2019-01-07 06:33:16

古风

疏星。残月。夜黑。风急。

暗影从房檐上一晃而过,只剩夜风吹动枯枝,影影绰绰,在墙上印上斑驳的痕迹,仿佛是看花了眼。

一夜的风霜,太阳照常升起。阳光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软绵绵地倾泻在了大地上,惊得灰尘四散,久久不肯停歇。

马场的牛老汉早早地起来将水袋里灌满了水。清凉镇上的福远镖局大手笔,一次就购买了三十匹纯种的成年大宛驹,大当家的更是毫不犹豫地一次性付清了所有款项。牛老汉是个实诚人,特意挑选了最好的马匹,说不定还能讨得一点赏银。

一个戴着斗篷的人横在小道上,笔直地站立,任风沙打在身上,仍然似雕像一般屹立不倒。

一人,一剑,一斗笠,一蓑衣,再无其他

牛老汉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挡在路上算怎么回事?

戴着斗笠的人仍然没有让开的意思。他两只脚岔开,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做成一个“人”字。风将斗笠上垂下的黑纱掀起一角,窥探着此人的真容。

“这位壮士,烦劳让一让,老汉要过去了。”

“你这马多少钱?”那个人并没有挪动一丝一毫,连身都没有转过来。

“我这马呀,是福远镖局已经定下的,钱都结清了,不能卖。”

“我出双倍。”那个人又说话了。

“我不是说了嘛,这是福远镖局定了的,你出再高的价钱也不能给你。”牛老汉话音刚落,一阵风从旁边呼啸而过,等他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骑着一匹马绝尘而去,根本追不上了。

从天而降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沾满了灰尘。一锭银子,牛老汉从来没见过的大块纹银。

古道。西风。瘦马。剑客。

绣云阁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人,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那个人将自己手中的剑拍在桌子上。

“哟,这位爷,您有何贵干啊?”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上前拱拱手。

“找人。”

“找谁?”

“一个女人。”

“这位爷,您恐怕找错地方了。”男子笑了笑,“我们这儿是绣坊,不是花楼。”

“我要找她。”

男子敛了笑意。“足下擅闯我绣云阁,又如此蛮横无理,按江湖上的规矩……”

“廖总管,来者皆是客,怎么能对客人下逐客令呢?”女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来,让人骨头一酥,似乎醉酒一般,却始终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戴斗笠的人径直走上楼。楼梯老旧了,发出沉重的叹息。

“我还没让你上楼呢,你怎么就闯进来了?”屏风上映着女子的身形。她虽然在责怪,从她的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怪罪的意思。

那个人在离屏风五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女子正在绣一副牡丹图。“听说你找我?”

那个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是谁?”女子扎下去一针。

“我是我。”

“从哪儿来?”

“从我来的地方来。”

女子轻笑一声。“有趣,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汉中关氏。”

“你跟汉中关氏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那你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想做的事,从不问缘由。”

女子终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的确是知道一点汉中关氏的事情,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那个人拔出剑来指着她。“不想动手。说。”

“哎呀,看看你,这么耐不住性子。”女子用手指抚摸着剑身。“这样吧,你把斗笠摘下来,我就告诉你。”

“快说。”他并没有摘下斗笠的意思。可是他不知怎的,突然一愣神,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头上的斗笠就被抛到了一边。

瘦削的脸,瘦削的人。

女子的胳膊好似无骨一般,缠着他的脖子。“我告诉你,汉中关氏嘛……”

那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西域的曼陀香果真是个好东西。”女子自言自语地揭开熏香上的铜盖。

当这个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只有很高的地方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天窗,从外面透过幽幽寒光。

该死的杨柳枝。

那个人将全身力量集中在右掌上。

“别白费力气了,这牢房是用玄铁打造,你废了也休想打开。”角落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那个人仔细看看才发现,角落里竖着一个十字架,上面绑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刚才光线太昏暗了,他又在暗处,所以才没有发现。杨柳枝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反应竟变得如此迟钝,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哎,被困在这儿,只有等死喽。”

那个人两步跨过去,一把抓住老者的头发,将他垂下的脑袋抬起来。“这是哪儿?”

“你没看见吗?牢房啊。杨柳枝的牢房。”

“哎,这位大侠,我老头子可不可以求你办件事?”

“不可以。”那人四处看看,除了上方的小天窗,整个牢房就跟铁桶一般。那个小天窗太小了,连小孩子都爬不过去。

“百鬼愁,你对我的这间牢房可还满意?”杨柳枝的话音刚落,石门被打开,黑暗中突然射进来一束强光。

老者突然变得很恐惧,不断地挣扎,想摆脱身上的枷锁。

“你刚才还告诉人家这里是由玄铁打造,怎么一会儿工夫,自己就忘得干干净净?”杨柳枝打开了牢房的门。

“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东西在哪里的。”

“是吗?可是我现在又没兴趣知道。”

“放我出去。”百鬼愁的声音低沉得让人害怕。

“你不想知道汉中关氏的事情了?”杨柳枝的眼睛秋波流转。

“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杨柳枝的手搭在他的鉴赏,“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帮我送过去,我马上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她说着就从怀里抽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百鬼愁两根手指夹着信封,轻轻一抽就到了自己手上。

“老实说,汉中关氏我知道得也不多,”杨柳枝俏销一声,“别着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对人知道得不多,但一定比你知道的多。”

百鬼愁默默地将信封揣在怀里。

“走,我们出去边喝茶边说。”

“等等,”老者盯着百鬼愁,“你把我带出去吧,我不想留在这里。”

“我对你不敢兴趣。”百鬼愁不看他。

“我知道汉中关氏的一个大秘密,这个她一定不知道。”

百鬼愁转过身去。“你知道?”

“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杨柳枝哂笑一声,“无所谓,这个老头儿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你如果想带他走,我就放了他。你一句话。”

当杨柳枝又上楼绣她的牡丹图的时候,百鬼愁已经在路上了。

“喂,杨柳枝告诉了你什么?她的话可不能全信。”老者停下来,叫住走在前面的百鬼愁。

“不是不能全信,是根本不能相信。”

“那你还帮她送信?说不定啊,信里就是要杀你。”

“汉中关氏,”百鬼愁突然下了脚步,“你知道。”

“我……”老者还没看清楚,一把剑就架在了脖子上,“你这样容易误伤。”

“我杀不了杨柳枝,但能杀你。”

就在这时,老者突然变了脸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百鬼愁,恨不得将眼珠瞪出来。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已经张不开嘴。

百鬼愁发现不对劲了,轻轻一碰,那个老者就像铅块坠落在地一般。

老者面色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他还在努力张嘴,一开一合,却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百鬼愁趴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嘴唇。“清……凉……集……”这是老者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一抔土,一木板,一壶酒。

百鬼愁盘腿坐着老者的墓前。他望着木板上自己用剑刻下的“老者之墓”四个字,微微有些出神。他刚刚检查过尸体,没有任何被毒针扎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个人早就已经服下了毒药。会是杨柳枝干的吗?她为什么如此害怕他知道汉中关氏的事情?

他抓起满是沙尘的剑。杨柳枝一再耍弄他,非得给她个教训。他想起怀里还揣着杨柳枝的信。

斜阳。残影。苍烟。

百鬼愁最终没有返回绣云阁,他在途中调转马头,去了另一个地方。

风声,树声,脚步声。

穿过这片树林就应该到了吧。百鬼愁边走边回忆着老者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但始终找不出有用的线索来。

一棵树轰然倒塌,幸好他躲闪及时。紧接着,周围的一圈树都突然失去了中心,向他这边倾倒。他腾空躲开,并向其中一个方向扔了几枚飞镖。

“果然是百鬼愁啊,功夫好得连鬼都发愁。”一个手臂过膝,额前留有一缕长发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百鬼愁的视线中。

“今天我就来送他伤西天,让鬼也来愁一愁。”另一边,一个和刚才那个男子一模一样的人也走了过来。

“双生子?”百鬼愁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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