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夫人

2018-12-27 07:01:37

其他

第八个故事,毕业了干嘛好呢,去利物浦做水手吧

两年前,耕锋在英国念大学,接触了基督教,“有一次我挑战上帝,说要我信教,除非让我在今天之内看到两道彩虹!”当天晴空万里,耕锋走在路上,正要得意,一转角,就在一滩水洼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道彩虹,“就在我跟前。”毕业之后他换了好几份实习,也曾回国找工作,“可一直找不到归属感,直到得知这艘船的消息,我就来了,”他一脸坦然,“像是受到了召唤。”

就在这时,船头一下冲进大群巨型的磷光海藻,刹那间,整片海水突然在黑夜里发出明亮的荧光!山姆惊叹得要喊出声——只见舷侧的海豚一头扎进明亮的海水——“那一刻,我看到了发光的海豚……”山姆的声音越来越低,眼里满是温柔和感动,“那一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风暴过后,船驶进一片安静的海域,山姆走上甲板,温顺的海风没有了半点灾难的痕迹,船舷翻起的浪花引来几只海豚,它们不时跃出水面。山姆喜欢海豚,他趴在栏杆上埋头看。

妮勒可露出兴奋的神色,山姆看着我,他在微微喘气,脸上有一种死里生的不可思议和征服的快感。

那天夜里,缆绳崩断的瞬间,船帆轰然展开,被狂怒的风暴撕成两半,左舷顿时倾进海里,桅杆嘎吱巨响,船上每一根钢丝都在剧烈抖动,舱底一片狼藉。船员从楼梯摔进船舱,昏睡的人不断撞在墙上,山姆死死抓住扶手,望向通往甲板的门。

耕锋喜欢航海,“这不轻松,每个人各司其职,风暴里轮到你值班,就得爬到上面,不能休息。”

耕锋只穿了件深蓝的T恤,裤脚挽至膝盖,露出粗壮的小腿。他身材结实,皮肤几乎晒成褐色,下巴留着胡渣,浑身北方男人的彪悍,可笑起来却满脸憨厚。他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介绍道,“你知道这是一艘传教的船吗?”

下船时,妮勒可告诉我:“每次出海前,我们必须预测天气,可是这片大海永远充满无法预料的风暴和冒险,你永远不能掌控一切,”她把手插进裤袋,回身望向被落日染红的海水,“但它让我学会了谦逊和信念——对大海充满尊敬的同时,相信自己一定能征服巨浪,一个接着一个的巨浪(next wave)。”

我惊叹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回头问山姆“你呢?”

去年八月,帆船在英格兰一角遇到了强劲的暴风雨,“那天晚上正好是我的班,”耕锋指着饭厅墙上的世界地图,比划着说,“偏偏我晕船,胆汁都吐出来了,喝酒也不顶用,才爬回饭厅,趴在凳子上死闭着眼睛,”这时船身被海浪一撞,摇晃起来,我开始头晕,可耕锋像没感觉到似的,盘起腿,聚精会神地接着说,“船被风浪顶起来,抛进海里,刚冒出来,又被下一个风浪打回去!我从凳子上被甩下来,昏头转向地被抛向饭厅另一头,我管不了这么多,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顾闭眼睛,在地板上和掉落一地的瓶子啊吃的啊凳子啊一起滚来滚去,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赫曼掌舵,船全速前进,漆黑的海面猛然翻起四十多米的巨浪,山姆拉开舱门冲了出去,他看不见,他抓住手边的一切,奋力扑向桅杆,风浪嘶吼着要把他掀进海里!山姆喊叫着,紧紧抱住桅杆,指甲抠进缆绳,拼了命往上爬,他突然看清了——眼前轰然竖起一道大浪!

第九个故事,和巨浪搏击

第一次出海,耕锋晕得不行,“这和体质无关,每个人都会晕船,”他睁圆眼睛,作出船只在风浪中摇晃的姿势,“要知道摇得有多厉害啊!我在船舱里走着走着,一只脚提起来还没放下去,猛地就失重腾空了我!”那一刻,船正从浪尖上坠进海里。

那天夜里,风暴撕碎了船帆,手腕粗的缆绳嘣然断裂,巨幅的船帆在狂风中挥舞,船顿时失去控制,一面倒退,一面被打进海里。妮勒可躲进船长室祈祷,赫曼什么也不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船要失去控制了,四周都是风暴,你不能掉头,不能后退,也不能转弯,”凭着十五年的航海经验,山姆深知,“遇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他看着我的眼睛,坚定而简短地说——

他埋头专心地想了好久,偷偷看我一眼又望向别处,轻声地说:“我害怕被别人拒绝啊……”

从岸上看,这只帆船并不大,不想舱里竟有数间卧室,“那是水手们的卧房,喏,这间是我的,”他使劲推开厚重的舱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有点儿乱”,房间不大,极像大学宿舍,只是拉上了厚窗帘,黑灯瞎火,数不清有几张双层小床,书物散落一地,让人难以想象是在船里。“年轻人来这儿学习圣经和航海,船上的水手也是基督徒。”他走出卧室,指着走廊底端一间冒出橘黄灯光的屋子说,“那是我们的图书馆。”

“多亏了山姆。”妮勒可坐在我们对面,指指身边穿黑色上衣的水手,微微笑着说。

他听见胸腔剧烈的心跳,“大脑一片空白”——那一刻,船正驶进风暴,疯狂挥舞的两股碎帆顿时被吹向船尾,山姆当即一把扯住,拉起断缆狠狠捆紧……“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滑下来,踉踉跄跄爬回船舱,我只记得那一刻觉得——我活着啊!”山姆狂叫着和舱底的伙伴拥抱,重复地喊着“我爱你们!我爱你们啊!”

“迎着风暴开上去。”

他一面说,一面领我参观一半浸在水下的船舱。

山姆一直趴在凳子底下用力擦地板。休息的时候,船员们扎堆聊天,他坐在一边不说话,手搭在腿上,望着透进船舱的一簇阳光出神。

山姆下巴上留了满满一圈的络腮胡茬,蓬松的卷发像常年被海风吹向脑后,裤腿破了好几个洞,塞进靴子里,袖口紧贴着结实的手臂。他一动不动像只船锚,一头扎进那簇阳光里,连我们说起他的名字也没有听见。“山姆,山姆”,我喊了两声,这位三十五岁的水手忙转过头,奋力咧开一排歪歪扭扭的门牙,把圆圆的鼻头和眼睛挤在一起,粗糙的脸上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可才说上几句话,他又专心发起呆来。

几个年轻人坐在深红色的地毯上看书,房间灯光充足,四壁是褐色的木质书柜,摆满了新的旧的书,“出海十天半个月的话就来这里阅读和学习”。

我看着眼前无惧于风暴的勇士,不禁问:“你心底还有恐惧吗?”妮勒可笑笑说:“我也许害怕失掉这份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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