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梦忆山

2018-12-19 21:25:16

奇幻

他却是认真的点了头。

譬此种种,似幻似真……

“你来这里作甚!”裙梦山大王的语气发问。

罢了罢了,人还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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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梦脑袋左右摇晃,口齿不清似念恨语,忆山一只大手盖在她脑袋上安抚,一边唤她:“裙梦,醒醒。裙梦,醒醒。”

轰——的一声巨响——

正文:

裙梦听见的一个蕴厚的声音,她恸哭,想抓住。一伸手,捞了满怀空。醒来擦擦脸,又出去找忆山。

她梦见有个人为她化成一座山,守候她轮回又相见。

为什么会这么想?

裙梦将手按在猛跳的心口,难以置信,再次问道:“你名唤忆山?”

眼前是个男人,身穿褐色布衣,身材高大,宽肩厚背,深色的双眸敛起,鼻峰似山顶那座兀起的料峭高石,挺拔兼具观赏感,看起来不似尘间人那么软菜。

楔子:

蓦的转身,她瞧见碎在他眼睛里的星辰,在眼角晕出一道湿漉。

裙梦把它硬扑扑的大爪子搬下来,“不许吃!”

她坠崖时,岩石块块叠起挪动在她身下;她攀岩采药无聊时,岩缝里的花枝绿叶摇摇曳曳伸展开来拥簇她;她在山顶没力气下山,随处一躺,醒来仍在山脚的温床……

裙梦临走时,忆山站在门前撑衣服的竹篙旁,回来他竟似纹丝不动的模样依旧站在那里。裙梦唤了许久他呆滞的也未有反应,伸手去拍,浑身硬邦邦的像山石。

男人昨天被花花驼回来后,就撂地上了,此时两臂瞎乱比划,似是要安抚她。也是奇怪,今日花花得了动静,却还未伏她身前。

就是这个背影!她似幻似真,张口就唤:“忆山!”

……

裙梦啪嗒一滴泪打在石块上,她已经三日未阖眼了,她满脑子都是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这样日常的梦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洗漱后,忆山恰抱了一怀果子放在石桌上,捡了一颗最大的递给她。

这日她需要去尘间拿草药换些吃食,意外的忆山没有跟着她,却在她手心里写下四个字:早点回来。

因神秘故,尘间关于‘忆山’有许多传闻,流传最广、最为浪漫的便是,它曾是一个为爱化身的男人,生生世世守候山里的爱人。

山顶崖边,有一块嶙峋高石,今日裙梦站在较远处瞧,忽然觉得那很像一滴被冰冻上的泪珠,虽裹上一面山石做表,内里定是一片柔情。

一声亘古悠远的声音回荡在凌乱之中,狠戳裙梦神经。

裙梦带了果子干粮,系在花花脖子上,一人一兽开始攀登之途。

这几日攀山采药,山脊冰凉,明明夏季,却触似寒窖,于山脚往上瞧,雾风缭缭,有些虚无缥缈的空无感,好似这山会凭空消失一般。

裙梦被自己梦里的一嗓子吓醒了,霎时睁眼,待迷暗褪去,房间透着灰白色,天色还未完全明亮。

裙梦双目圆睁,娥眉大蹙,忙把他拖到屋子的床上,烧了热水敷了许久,忆山才醒来。任她如何逼问是否有疾,他只管摇头不语。

以前‘忆山’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在梦里见多了,竟问出来了。

今夜裙梦梦见花花变作两个花花那么大,驮着她和忆山飞跃在仙山,整个山谷回荡着他们的笑声,迤逦出一线花瓣,落地成株。

裙梦在梦中哭泣,咿咿呀呀,眼角的泪珠打湿了忆山的手掌。

明明一桩喜事,醒来却泪趴了一脸。

这座山叫忆山,并不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像是凭空座下的独脉却不单薄,巍峨岿然于林间,耸立云霄。山间四季迷雾缭绕,任你怎么掌灯前行,兜兜转转依旧不得近其身,更遑论攀登山顶,原有勇者擅闯,醉在山林大梦一场,醒来已遣在归路上。

反是花花靠近他,大咧咧的伸出舌头舔牙,迈着前爪盖在男人的胸膛。

忆山整日里跟着裙梦几乎寸步不离,加上口不能言,裙梦觉得奇怪,但更奇怪的是,花花现在跟着忆山寸步不离……她心里有些不是味。

问花花,花花难语,问尘间人,尘间人浑不记得,仰头看青苍,青苍道不尽。

她梦见有个人为她化成一座山,守候她轮回又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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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梦总觉得这山长得高大嶙峋,却意外的温和平稳,她爬过很多次,从未出过意外,尤其这次,山石不挡路,山气带着湿漉扑面,一路走得稳当当,好似临别的最后一次迁就。

裙梦皱着脸看花花,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此踏上寻‘忆山’之路,幸有花花做伴,月月又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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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裙梦发现,只有在自己去尘间的时候,忆山才会变成硬邦邦的石头,平时并无异样。她心里生疑,每想将他驱走归家,又想起梦里的忆山,没人告诉她两个‘忆山’到底是何缘由,梦里的人不会,梦外的更不会,可她偏的不舍将这乱绕心神的罪魁祸首赶走……

她累了,闭眼之前,震动坍塌的高山堆砌出一双幽深的眸眼,挺拔如山的鼻梁,分明的棱角和温和的表情,不是忆山又是那个?

终于到了山顶。

裙梦猝生坏意,撇撇嘴,“谁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说不定今日赶不回来呢。”

这日她带着花花在山脚觅食,透过层层雾障看见一个身形,那人隔着浓雾自是看不见她,她低头看了看花花,觉着甚是能唬人,便也不怕迎了上去。

裙梦自在山脚醒来,出山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山外的一切与她太过陌生,人也太过弱小……他们怕‘花花’裙梦的玩伴兼朋友,是一头看起来极凶猛的棕毛狮子。他们也攀不了山,越不过繁荫,食林间水果上吐下泻好不狼狈。

忆山不在,裙梦忽然有些焦灼不安,未穿鞋便跑出去找人。

忽如一场大梦醒,一醉不知若干年。裙梦在山脚下屋里的床铺上醒来,薄毯还规整的盖在身上,她跑出去看‘忆山’,从此再无忆山。

花花张嘴打哈欠似的呜咽一声,好不委屈。

忆山垂头丧气的模样,甚得裙梦意。

又是沁湿枕布的一梦。

男人见她依旧一脸惊悚,垂头丧气的向门外走去。

仿若世界坍塌一方,末日飞石狂欢乱舞,那一块高石伴着裙梦花花一齐跌落山崖,石块簌簌而下,把裙梦的心砸的七零八碎,她在坠落中伸手乱拢,想把它们聚在一起。

花花正卧坐在忆山身侧,惬意十足的舔爪晒着日光,忆山在洗衣服,拧干的衣服在他手上抖了几下,短短的袖子,瘦瘦的腰,显得小的紧。

今夜裙梦梦见被忆山救起的百姓,建了房子,有了街道,个个营生了起来,面上也带起春色。她挽着忆山的胳膊,走向人声鼎沸处。天色不知怎么煞变,墨云压低,电闪雷鸣,一个个曾被救赎的百姓如临大敌,表情狰骇,抓起一切实物向裙梦和忆山身上砸,有食物,有动物,有木棍,也有石块,忆山护着裙梦冲出这个怪圈。

裙梦再往前走近,他一个后仰,后脑勺直挺挺的贴地。

她走近去去摸石块纹路,冰冰凉凉。裙梦大哭,花花在一旁蹭她,两只大眼睛竟也蓄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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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蔫儿了似的躺在屋外的竹篙旁,忆山又给她洗衣服了,褂子衣襟在风里摇摆,裙梦走到林间,向后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山不见了!她的房子明明在山脚下,山却不见了!再一揉眼睛,不是那岿然不动的高山肃穆而立又是何?想来是她精神不好,花了眼。

“快了,你很快就不用做梦了,裙梦,快醒醒——”

她忽然发现忆山的一只耳朵没了,几缕凌乱垂下的发丝后像平地一般荒芜。她劝他停下施救,他冲她笑,再看他时,一只眼睛空了,只余看的见的深渊下红线交错。裙梦哭了,拥住他宽厚身躯……却不忍说停。

她觉得,这种饭来张口的日子,有点飘~

尾声:

忆山没有归来的第一日,裙梦彻夜未眠,带着花花兜兜转转四处去找,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山脚都找遍了,因有大雾,忆山应走不到尘间去。第二天一早裙梦就开始爬山去找。

“裙梦——”只此二字荡荡漾漾,绵长不绝。

裙梦瞧忆山,说不出的憔悴和羸弱,终于到一片树林里,裙梦伸手去摸忆山已失了一半血肉的身子,只是手一触,她瞧见自己的手指变成一株茎上开着白花,不断增长,不断开花,盘在忆山身上,再低头去看身子,已成万花合开,绿茎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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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梦刚一翻身,醒来看见张脸,骇的立马打挺跳了起来。

那日她又梦,梦道:轮回终尽,只待重生。

忆山不见了。

今夜裙梦梦见和忆山去了喧闹街市,穿过窄巷子见到了别有洞天的画栋殿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看得见却摸不着。须得闯关破阵,浑噩战兽,最终得见裙梦的祖母,为二人主婚一场。

山石没前些日子的寒气逼人了,触手丝丝凉意,反倒在暑期降了燥热。她一边爬山一遍唤‘忆山’,花花学她似的声落之后也狂吼几声,声音一出山林都在颤动。

“……”

今夜裙梦梦见天地混沌,风石卷空,碧波翻涌,每一束光下都照着一具尸骸,完整的正在觉醒,半腐的正愈合增长,只余骨架的咯咯作响,经脉环骨流淌。忆山说;这是逆天命,但仍要舍己济苍。

正如他们不适居于‘忆山’,裙梦亦不愿久留尘间,那里聒噪,拥挤,市侩,人人笑脸逢迎,背后反插一刀。别问裙梦是怎么知道的,她必是经历过,才有此番早早远离之觉悟。

……

山林雾风起,吹尽逐梦人。

他退后了几步,嘴唇嗫嚅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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