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人间世

2018-11-21 19:26:57 作者:苏易子

心疼那位母亲,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都没来得及抱一抱她用命换来的宝贝,就永远地离开了。我想她一定会化成天上的星星,照亮孩子以后的路,默默地陪着他。

家属说是医生的责任,没有及时生产,导致孩子缺氧,一直在闹事。

只因为我的孩子平安无事,我原谅了所有的苦痛、所有的委屈。

我问老公,我进手术室的时候,你怕吗?

第二天一大早就像炸锅了一样又开始闹了起来,请了儿科的专家下来会诊,医生的建议是放弃治疗,没有必要白白浪费钱、浪费精力,家属却希望医院能给予赔偿。双方吵来吵去,谁也没有在意产妇的心情。

从今天起,妈妈给你一个名字,给你一个家。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在手术床上躺着,看着护士抱着那个瘦小的浑身胎脂、皱皱巴巴的孩子,我笑着哭了。

每天清洗伤口的时候很疼,生缝的时候也很疼,真的很疼。

对于生孩子这事儿来说,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我可能住院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以至于每次护士换班的时候,都要奇怪地问,12床怎么还没有出院,我只是无奈地笑笑,我比谁都想出院。

周大姐生产过程不顺,孩子头太大,压根儿生不下来,连手术室都没来得及上,医生直接在产房把孩子剖了出来。孩子出来以后告诉周大姐生了一个大胖丫头,大姐当时就崩溃了,怎么可能是女孩儿,一定是弄错了,自己明明检查过是男孩儿。

吴娇走了以后住进来一位40岁的大姐,大姐姓周,我一直叫她周大姐。

庆幸的是,我顺利地生下女儿。女儿很小,只有六斤,哭的声音也很小,一个病房住了三个产妇,别的小孩儿哭的时候基本上就听不到她在哭了。

吴娇一直疼到下午五点多才把孩子生出来,是个女孩儿,母子平安。

我跟吴娇岁数相近,跟她聊着,希望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减少一些疼痛。

5

我听完,就觉得很难受,因为我也刚剖腹生了我的女儿,到今天才45天。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吴娇的老公今年找人算过命,算命先生说了,今年不能进产房,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我做了母亲以后,心就特别软,连眼睛也变软了。

周大姐的女儿已经18岁了,现在国家放开二胎,周大姐夫妇两人一直希望能生一个儿子。

你是妈妈的救赎。

走廊里的吵闹声一直到晚上一点多才渐渐安静下来。

因为我自身体质不好,他分外害怕。

每一位母亲都值得尊重、值得爱。

吴娇的家人都忙出忙里地忙着,唯独吴娇的老公最多就是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着急地看看,并不进来。

过了半晌,周大姐躺在手术床上被推回病房。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拉住床帘,一个人闭着眼睛流了一会泪,耳边还是大家吵吵闹闹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事情,才可以这样轻松地谈论。

家属不能接受,在医院闹,出了事谁也不愿意。

老公跟我说,手术前一天晚上医生跟他说了一堆手术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大概有十几条,什么羊水栓塞、胎盘黏连、大出血等等。医生告诉他紧急的时候可能会摘除子宫,又特意问了他这是第几胎,甚至告诉他一旦出现羊水栓塞生还几率极低。

最后结果还是放弃治疗。

我知道这些疼、这些苦,风风雨雨,都有这么一个人跟你一起疼着、苦着,用尽力气帮你遮风挡雨,心里很踏实。真的,有底气,知道自己有人疼。

过了许久,仿佛有一个世纪,我挣扎着起来,老公扶着回到病房,躺了一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样躺了一天,仿佛用完了我的全部力气。

孩子总能让这世界柔软起来。

2

我一直记得他握着我的手,红着眼睛,一直握着,没有放开。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个事情,最后弄得一家人都不乐意。

办好住院以后,周大姐嘱咐女儿赶紧回去,快要高考了,要好好准备,不能耽搁了。

但是都过去了,我的孩子平安无事。

医生说的这些话,他紧张了一个晚上,一宿没睡。

周大姐人到中年,本来就有些胖,加上怀孕,还是男孩儿,孕期就一直在补,临产的时候就有200斤了,血压又高。到预产期还没发动,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不行就放药催产,但是不建议剖腹产,一则年龄偏大,二则大姐太胖了,害怕伤口缝不好。

我流泪,为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可怜母亲,为了那个才来到这个世界便已被放弃的孩子,为了我自己,为了每一个母亲。

晚上闲聊的时候,周大姐特幸福地跟我说,这一胎是男孩,三个多月的时候就照B超看过了,医生是熟人,错不了,这一胎生对了,总算给老周家留了个后。

谢谢你,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女儿。

这一胎是吴娇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在三个多月的时候胎停了,还好这一胎顺顺利利,孩子好,就好。

这么多人,都到了,独独没看见吴娇老公。

可是切口三天就液化了,刀口好不了,必须要进行二次缝合。

对,放弃治疗。除了孩子的母亲,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孩子身上再付出什么,包括孩子的父亲在内。

3

早上老公送完儿子回来跟我说:“咱家上面xx医院出事了,病人家属正在闹事,听说是有个产妇剖腹产死了,才三十多岁。”

我至今还记得那种痛楚,第二次缝合刀口的时候,没有打麻药,缝了四针,期间一针线断了,又重新缝,相当于是5针。后来我自己看刀口,才发现剖腹产手术也不过是缝6针,我生生地受了。缝完以后我一个人躺在产房的床上大汗淋漓,嘴唇被咬得青紫,我觉得有些发咸,是出血了。

针没扎在自己身上,永远感觉不到疼。

妈妈爱你们。

我看脸色不对,以为周大姐怎么了,原来这一胎生的还是女孩儿。

上午九点左右吴娇开始肚子疼,大概是快要生了,蜷缩着身子,抓着床栏,疼得哭了出来。吴娇的妈妈和婆婆帮着她顺气,准备了红糖水;爸爸去医院底下的超市买了红牛和巧克力,一会儿进产房要用,补充能量,好使劲儿。

女人一多就会很八卦,吴娇的母亲自告奋勇,“我出去给大家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住了两天,周大姐终于有动静了。那天一家人都着急,等了这么些年,才等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大姐早上就进待产室了,直到下午周大姐的婆婆一脸不愉快地抱着孩子先出来。

或者这事儿不赖医生,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砸到谁头上,谁就得受着。

过了一会儿,吴娇母亲回来了,一脸惋惜告诉我们,七点多一个产妇生的孩子是脑瘫,好像生的时候缺氧了,也好像怀的时候就有问题,生下来都不会哭。

1

我在医院住着的时候送走过很多妈妈,其中有几个我记得特别深刻。

谢谢你,你带来了春风,化成春雨,滋润了我所有的伤痛,带给我整个春天。

晚上大家休息的时候,听见医院走廊里人声嘈杂,仿佛有人在吵,有人在哭。

我惊了,不是顺产吗?怎么是在手术床上推出来的?

因为你从妈妈肚子里一出来就哭了,这代表你活了,你是平安的。

吴娇是顺产,但是做了会阴侧切,住了两天就带着孩子出院了,走的时候我们互相留了微信,约好出了月子一定聚一聚。

第二天一早,病房里就挤满了人,吴娇的父母、公婆、爷爷奶奶甚至姨妈、舅妈都到齐了,本就拥挤的病房,一瞬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吴娇,25岁,是半夜三点来医院的,来的时候已经破水,距离预产期还有十多天。

躺在婴儿床上的那个小肉团子,哪懂得大人的这些心思,依旧睡得像个天使,干净得一尘不染。

4

我的这个月子基本上是在医院度过的,医院条件太差,孩子出生后5天婆婆就带着孩子回家了,老公一直在医院陪着我,陪着我每天清洗伤口、换药,等待二次缝合。

我心疼那个孩子,妈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他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那个为他出生入死的母亲,这世上也少了一个用命疼他爱他的人。

第二天周大姐才醒过来,一醒来就哭了,众人怎么安慰都没用,也不给孩子喂奶,只是躺在床上,偶尔疼得闷哼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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