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林琳和大强经常在一起,甚至夜不归宿。林琳完全陶醉在甜蜜的爱情中,向往留在这个大城市的她没有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一心一意对待他。而且把大部分工资都交到大强手里,她认为这是对心上人的爱情投资。
林琳二十岁生日那天,大强送给她一台电脑,林琳发现这台电脑是旧的,碍于面子,她沉默着接受了。当天晚上,大强第一次把她带回自己租的公寓,林琳觉得她和大强的感情又近了一步,温度在不停的上升,心里感到很欣慰。没多久,林琳发现自己怀孕了,大强说那就生下来呗!
林琳感到好幸福好幸福,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好男人。之前她听说厂里有个女工怀孕就被男友抛弃,只能自己躲到小诊所去堕胎。相比之下,林琳真的是万幸,想到此她内心深处暖暖的,一丝甜蜜的笑容挂在嘴角。
时间悄无声息的滑过去了,林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只有辞职住进大强的公寓。开始的时候,大强对她疼爱有加,渐渐地他对她开始厌烦了。而且经常把钱挂在嘴上,什么水费电费生活费之类的,他都让林琳自己负责。
林琳觉得两个人只差一本结婚证,没必要计较那么多,再说大强是男人,身上不能缺钱,所以她就承担了日常开销的费用。可大强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还没结婚呢!林琳就把钱捏在她自己手里,简直就是存心不良。无奈之下,林琳把存折扔给他,这才平息了一场争吵。
眼看天凉了,林琳行走不便,想准备几件衣服身上也没钱。可大强却在这时候失踪了,林琳打他的电话是空号,登录他的扣扣也联系不上,更别提微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拉黑了。
林琳慌里慌张的来到服装厂找大强的姐姐,这时她才得知主任根本就不是大强的亲姐,只是邻居家朋友的朋友的玩伴。主任盯着她的肚子,这才知道大强原来和林琳已经发展成恋人关系。林琳瞪着主任,发疯似的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主任说当时就是为了人多吃饭热闹,随口一说而已。谁曾想大强竟然真的和林琳好上了。
顿时,林琳眼前天昏地暗。身上没钱,还被抛弃,又挺着大肚子,她只能开口和主任借钱买车票回家。林琳的父母一看女儿变成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托媒人介绍了老实巴交的陆丰,连夜便把林琳送到他家。于是,深秋的十一月,一个粉嫩嫩的女婴出生了,林琳对大强一往情深,也怨恨至深,为了铭记那段刻骨的初恋,也为了铭记那段刻骨的仇恨,便给女婴取名念念。
小时候的念念很讨人喜欢,陆丰对她倾注全部的心血和父爱。可是对林琳却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有时他故意找茬刺痛林琳,有时又咒骂她不检点,未婚先孕不知廉耻。长此以往,林琳终于崩溃了。
陆丰一口气说完林琳的故事,他感到如释重负。多少年来压在他心底的石头像座山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对林琳他有深深地内疚和自责。
“可凡,念念的身世你也知道了,你会嫌弃她吗?还会一如既往爱她吗?”陆丰的眼睛湿润了,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了。
唐可凡点点头,目光聚集在念念苍白的脸上,忽然间,她漂亮的眼睛眨巴两下,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缓缓淌进她的衣襟里,一滴泪平稳的挂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念念,念念,你醒来了?”唐可凡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好凉,好似失去身体的温度般,冰凉彻骨。
念念凝视他一秒钟,目光缓缓转移到陆丰的脸上,“爸爸,我都听到了,对不起,是我和我妈拖累你了,谢谢你养育了我,谢谢你。”
“念念,你是爸爸的好女儿,是我对不起你妈,这十年我过得很痛苦。我不该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我错了。”陆丰捂着脸大哭,为十年前的自己哭泣,为十年后的林琳哭泣。
念念看着陆丰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她看唐可凡一眼,示意他把陆丰送回家,家里还有个疯妈,她不放心。唐可凡和陆丰离开病房后,念念独自沉思很久很久。她想到自己的童年,小的时候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那样的眼神在念念幼小的心灵里刻上了深深地印记。是的,她从小就知道母亲不喜欢她,她的目光像一把刀割去了她的自尊和快乐。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她想,她已死了千百回了。所以,念念从来不正视母亲的目光,她害怕,非常非常害怕那道寒光。傍晚时分,唐可凡赶到医院,他紧锁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使念念心生不好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可凡。”念念紧张的问他。
唐可凡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我和你爸爸赶回家的时候,你妈妈……她自杀了。”念念睁大眼睛,嘴巴张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突然间,她起身拉住唐可凡的手,吼着问他,“还有救吗?”唐可凡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她在等待他的一句话,一句能够让她看到希望的话。
然而,唐可凡不能隐瞒她,只能失望的告诉她,“太晚了,已经太晚了……”念念拔掉针头,穿上鞋跌跌撞撞跑回家。
一切都静止了,空气凝结在房间里,厨房里没有往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床头柜上的闹钟没有滴答的声音,那张老式木板床不再发出咯吱吱的响动,音箱里再不会传出那柔和的乐器声。
林琳平躺在木板床上,两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呈青紫色。她身上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裙子,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她睡着了,她在自己的世界中安静的沉睡。
陆丰看到念念冲进来,连忙上前扶住她,“念念,你妈妈走的很安详,她不想再受罪才选择离开的,你要坚强啊!”说罢,浑浊的泪水滚落下来。
念念没有哭,只是缓缓蹲下拉着林琳的手,她认真的看着她的容貌,认真的把衣服的褶皱处抚平,认真的用手梳理她的头发,认真的用热毛巾擦擦她的脸颊,认真的给她涂了一层唇彩。
林琳的后事在低气压下办妥了,念念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偶尔和唐可凡一起喝杯咖啡,两人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的。只是这段时间颜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念念好奇怪,莫非她恋爱了?
马上要下班了,只见颜筱从包里拿出小镜子,还有一堆化妆品开始描眉画眼。在念念的记忆里,颜筱一直就是素面朝天,包里总是空空荡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装上了化妆品呢?念念凝望着打扮得美美的颜筱,忍不住问:“颜筱你有约会?最近总是这样,是不是有目标了?”
颜筱放下眉笔,回头望着她,喜悦的说:“他是我十岁的时候就喜欢的人,这么多年后,没想到居然能碰到一起。念念,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恭喜你,总算等到他。这是你和他命中注定的缘分,上天有意安排你们重逢。”念念发自内心深处为她感到开心,为她祝福。
幸福的笑容挂在颜筱娇美的脸颊上,她拉着念念的手,亲切的问:“你和唐可凡怎样啊?他有没有向你求婚?”念念收起笑容,“那种感觉离我越来越远了,当初丢了的人,恐怕找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念念说起上次和唐可凡在饭店吃完饭后一起离开,唐可凡的电话忽然响起,可他却让念念先走,他则躲到卫生间去接电话。念念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她。晚上回到家,趁他洗澡的功夫,念念偷看了他的手机。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并没有删除,她清楚的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说着那些露骨的话。而且,从聊天记录中,她发现这个女人是个富二代。不仅家境好,而且有学识。
在那一瞬间,念念就知道,她和他完了。颜筱听着她泣血的诉说,气得浑身哆嗦。“念念,你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要再等他回到当初,你已经丢掉了最好的年华,你还想再浪费多少年,还有多少年华等着你浪费?!”
念念抹掉眼角的泪水,洒脱的笑笑,“不要影响你的心情,快去赴约吧!”颜筱握着她的手,“和我一起走吧!”念念摇摇头,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我不想做电灯泡。”
颜筱拎着包走了,念念独自坐在办公室。思绪陷入流失的时光中,颜筱说的对,她还有多少美好的年华,还有多少时光经得起等待。
秋雨缠绵,秋风萧瑟。落叶铺满了大街,行人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念念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每天照样上班下班,然后帮助陆丰打理超市。只是她好久好久没见到唐可凡,也不愿给他打电话,她和他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三年前的不辞而别似的。有些许思念,有些许牵挂,有些许惆怅。唯独再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念念想,是的吧!人嘛,就是这个样子,你把他当回事的时候,他把你当棵草。与其彼此相处不愉快,还不如各自安好。
有次,颜筱来找她,不客气的告诉她,唐可凡要和那个富二代女人出国了,他把财产都转到国外的账户上了。只是这次是颜筱听朋友说的,而唐可凡并没有去找颜筱给念念捎信。
陆念念依然是陆念念,惨淡一笑过后依然潇潇洒洒。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他匆匆走进你的生命,又匆匆消失在你美丽的年华中,如雪花般飘落又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