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月，已经辞掉工作的我决定学车。我们村子附近的驾校真不少，于是我决定先去每个驾校看看。
一个坐在圆凳子上的中年男子开口说话了，问我：“你是不是过来报名的？”我说：“先看看。”
“瞧瞧他们几个比你晚来几天的都报名了。今天开始跑圈，完全来得及。”
我推着电车，向训练场地走去。
“一次四十块钱，一圈跑下来也就用十来分钟，在家免费的都不知道多练，每天练车不打电话不去！”教练吼道。
我说：“闫房子村的。”
“唉，扣了好几百分，把教练气的呦，像一个烧开的水壶，说话的声音好恐怖！你们后边去的可要小心点儿！”
教练又说：“带着身份证吗？如果现在你拿着身份证，今天报名，正好能赶上明天体检。”
“都没长进，干脆都别考了，还不够丢人的。”
平时每天嘻嘻哈哈的坐在圆凳子上抽烟聊天的教练，现在变得每天跟在我们开的教练车后边小跑，边跑边指导——打死、回轮一圈、马上打死……
我和同村的好友聊着天，伸手刚把包中的身份证掏出来，这位中年男子站起来把身份证从我手中拿走了。
考试的前两天，模拟。
刚上车，调整好座椅、后视镜、系好安全带，教练按了一下：“开始测试”按钮，车上的电脑说话了：“进入倒库区域，开始倒库。”
听起来很奇怪吧？没错，一般人不管他们叫老师，叫他们教练。
第二个学员跑完一圈，车上教练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我能过吗？还没跑圈呀！”
我问：“这边学费多少？包过吗？”
教练又按了一下“开始测试”按钮。
到了模拟场地，教练带我们围着场地走了一圈，熟悉线路，教练坐在车的副驾驶上看我们 练习。
今天考试，没有了教练坐在副驾驶上指导。考试前，教练千叮咛万嘱咐，嘱咐我们一定要把车速开慢一些，又把每个人应该注意的问题都说了一遍。
练车的时候从学员口中知道了教练的名字——张满意，才知道，满意驾校的名字原来不是随便起的。
终于快要考试了，教练像变了一个人。
教练也是老师，不是么？
教练说：“现在赶上学生们放假，正在搞优惠呢。现在没有包过的了，说包过的，都是骗人的！你哪村的？”
“哦？你们村在我这儿练车的有几个，她，认识吗？”
“你练的时间也不短了，报名吧？”
考试开始倒计时——十天、九天、八天……
“瞧瞧，瞧瞧！拐弯的时候不知道看着点后视镜啊！s路都压线，真是服了你们几个了！”
学员来到休息区，我们都上前去问：“怎么？扣分了？”
我下车后，坐在圆凳子上休息，旁边的教练开口说话了。
教练喘了两口粗气，右手用力拍打了一下中控台，出了一大口气，嚷嚷道。
“像这样，车的后保险杠压线，又是一百分！”
“看看，看看！又压线了，一百分没了！”
教练指着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学员说道。
轮到我了，坐在副驾驶的教练说话声音已经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从教练的身上发现了老师的影子。
“科二考试又要报名了啊，有预约的在群里都说一声。”
“好了，明天早上六点左右在公路边等着就行，会有驾校的车接你们去体检。”教练说完，带我去简易房间视力表前测了一下视力，说：“视力没问题，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具体几点去，我打电话通知你。”
“哦，那我也报名吧。”
听到我们都说考过了的时候，教练的脸上乐开了花。
最近，我认识了一位不像老师的老师。
体检完毕，开始练车——前进、后退、倒车、入库。
我看着教练平时习惯趿拉着一双最平常不过的拖鞋，穿一件看起来不太干净的汗褂和一个大裤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肚子里顿时火气大涨，忍不住愤慨：
忽的感觉身旁的教练像极了我上学时候的老师们，每次考试成绩不好就会非常生气，有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自己努力把眼前的这位男子和脑海中的高大魁梧的教练联系到一起，仍然感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把车开回去，再来一次！”
教练把嗓门音量放大，在车中训练的我都听的真真儿的。
“真不知道你们在家是怎么练的，在哪儿拐弯都不知道！”
刚骑电车到邻村，看见路边挂着一个字体模糊的大牌子——满意驾校，包您满意！八个大字不用力盯着看是看不见的。
我问道：“这儿的教练呢？”
“你们几个啊，就他们两个练的还行，依我看，都过不了！”
一眼望去，中年男子给我第一感觉就一个字——黑！从上到下——板寸头，眼睛不大不小，单眼皮，瘦高个。三十多岁的样子，右脚脚腕搭在左腿大腿上，左手放在右脚脚腕上，右手夹着香烟，时不时的在嘴中抽一口。中年男子说：“有没有带身份证？如果带了，把身份证给我就行了，明天就可以去体检。”
中年男子说：“我就是！”
“倒库压线，扣一百分。”车上的电脑又汇报了。我的心噗通一声，跳到了嗓子眼儿。
考完后的我们一个个的回到休息室，已经等候多时的教练马上挨个儿问我们有没有考过，第二圈过的学员们在第一圈的时候都出错在什么地方……
第一个模拟的学员赢得了教练的一个笑脸——满分。
我不敢再看教练，只是小声的安慰：“一回生二回熟嘛，多练几次就好了！”
我身不由己的放低了音量。
我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回原点。
自己不由自主的把头转向右边——训练场地里两辆教练车在互不干扰的跑圈。不远处，一群人悠闲的在一起吃着零食聊天。
我竟然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位如此吊儿郎当的教练的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