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生性多疑,弦朱三岁那年他还是对他下了手。”年思华说这句话的时候,低敛着眼睑擦了擦抱着的雅瑟,话语里什么情绪也没有,“连弦朱都不在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个世上了。”
年思华说完,将怀里的瑟让到了上官巫溪手中,“这锦瑟是后来我回东宫的时候找到的,旧时伺候他的宫人说他时常会一个人看着这个出神。我想他当时的心里一定是矛盾不已的,若他狠得下心来,也不至于如今这个地步。说来,全然是我的不是。我时常想啊,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但又总想要去见见他。”
上官巫溪接过雅瑟,端详了良久,轻缓地笑了笑,“我明白了,公主殿下是想在鄙谷求一味与世长辞的药?”
“木倒是好木,只是还不够换我谷中的半味毒药。”见年思华未多言,上官巫溪将雅瑟交给了身后的玉奴,不紧不慢地说;“这雅瑟我先替公主殿下收着,怕是也只够换一盏长眠香罢了。我为您燃一盏长眠香,只要你愿意醒来自然就能醒过来。至于这诊金嘛,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想到什么,不如公主殿下就先欠我一个心愿可好?等你醒来之日就是我了愿之时。”
坐霜花和黑莲正是调制长眠香的主要药材,上官巫溪为年思华燃了长眠香,替她将被角掖好,然后交代青葙:“我近日要出谷一趟,长眠香的剂量马虎不得分毫,这谷中我最是放心你,以后这儿便由你亲自照看罢。”
青葙还未应是,一旁的曲夏却是忿忿然,“且不说那坐霜花并非等闲之物,就谷主您亲自照看的黑莲也是不可多得的药材。这些都是您要用来为上官先生调药的,怎一句话就用来调长眠香!况且长眠香这样特殊的香竟用来助眠!谷主您……”
上官巫溪用悠悠的眼神看了曲夏一眼,不动声色。吓得曲夏惊出一身冷汗,他是许久没惹怒过谷主了,谷主这个人其实也不是轻易会动怒的。许是性子过于慢了,想起来要发火时心头上早已没了怒意。只是他好歹跟在谷主身边许多年了,她虽不爱动怒却绝对是个记仇之人,否则邪医谷也不至于如此臭名昭著了。
曲夏紧了紧腰带,不着痕迹地往青葙身后挪了挪。
上官巫溪一笑,慢条斯理,“马大爷出山一段时日,这几个月的马桶就麻烦你来刷了。”
曲夏抽搐着嘴角,想反驳几句,一旁的青葙冷着眉眼提醒他:“再不走,不知道她还要怎样对付你。”曲夏细里一琢磨,十分在理,只得灰溜溜地逃了。
上官巫溪回身看了榻上的年思华一眼,和青葙退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上。这世间,昼夜更替、阴晴圆缺、春夏秋冬、风霜雪雨、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生而为人,无能为力之事实在太多了。她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晦暗的时日,觉得世间一切都如此可笑。
可是,轻言放弃,何等怯弱。
#文中所涉及的医药知识均为杜撰,不具真实的医学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