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有我爸呢

2018-11-06 11:15:11 作者:晨曦亦光

辛苦吗?一定是辛苦的吧。只是这两个字我从未听他提起,只在长大后才缓慢而深刻地察觉和体会到他的辛苦。

就像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爸仍旧会在五点半之前起床锻炼,七点半之前到科室。我也会赶在图书馆开门之前,吃好早饭守在等候开门的人群中。

他总会买成堆的新版书、资料和笔记本,忙碌之余最幸福的事就是在没人打扰的地方看书和锻炼,读医书,读历史,读诗练字,生活倒也宁静美好。

晨曦亦光

很多小孩子都在学校生过病,但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直接接走的却只有我一个。那一刻全班小朋友艳羡的注目礼,足以让我骄傲到忘记上一刻在课堂上犯病的窘迫。

我爸见我一路沉默,担心我年龄小身子虚扛不住,“是不是很难受啊,一会儿你乖乖输水,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

在一个岗位上驻守三十年是什么样的体验,尚未走出象牙塔的我是无法想象的。但这三十年的漫长人生,我十分有幸地参与了二十四年,总觉得应该留下些什么,给这三十年做个纪念。

我是个很容易被现实磨掉热情然后急急地寻找下一个方向的人,因而对在每一个岗位上驻守几十年,从山脚下缓慢用心爬上山顶的人都怀着崇敬之心;对每一份平凡中的伟大,都想要反复感悟与敬畏。

当人尚未经历过世间险恶,尚未体验过人心冷漠,尚未接触过疾病、死亡等等一切不美好的事物,只活在父母庇佑的羽翼下,很容易对熟悉的环境产生依赖感和安全感。

当我还在原地飘飘然的时候,他又继续往前赶路了。

因为他知道,那个笨拙顽劣的姑娘已经长大了,既使前路险恶,既使他不干涉,她也会把每一步的人生,都走得像模像样。

文/晨小曦

晨曦亦光

大概是我爸在包括春节在内的任何一个节假日,都很少完整参与的走亲访友;

所以当我周围的小伙伴被夜班、被医闹、被繁杂的课业和穷困潦倒的医学生涯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都会从一个伪过来人的角度告诉他们,只要坚持下去,只要还能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那一天无论来得多晚,都会来的。

他们走好了他们的路,我们,也要走好我们的。

我在一旁哑然失笑,想说我不是也没等到吗,你急什么。心里却不无欣慰和小小的虚荣。

回忆起来,上次回家还是七月的事。彼时满心的疑虑和焦灼,刚买的托福单词书崭新干净,我却只能从满目繁复的单词排列中看出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黯淡的模样。晚上皱着眉头窝在沙发上抄词根的间隙,我妈翻着日历,惊奇地叹了一句,哎呀,再过两个月,你爸就从医三十年整啦。

然后他就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不娇气还有点神经大条的假小子,还知道自己是个能让人依靠让人骄傲的爸爸。

在我忙着处理自己成长中的鸡飞狗跳时,我爸已经一步一步地,踏实而深刻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教授和专家的位置上。

我甚至可以安慰身边每个生病的人说,没事,有我爸呢。

就像我在备考期间光是反复怀疑自己的选择,和我爸妈商讨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的电话就打了几十个。时至今日我仍然惶惑,各种想法交错。害怕走错路,害怕做了选择又后悔,害怕不能负担起自己的人生。想来想去仍然没有定数。

当我依着几年不服输的努力保了研,发了SCI拿了奖学金偶尔飘上天,回到家说话的语气满是骄矜得意的时候,我爸总是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又埋头到书和笔记本里。

小时候有一次上学路上喝了变质的豆浆,没上两节课就犯了急性肠胃炎。老师打电话到医院。只几百米的路程,刚下夜班的爸爸急得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就跑到教室接我。

小时候嘴馋,偶尔我爸和同事们聚会总会带上我,在饭桌上给我介绍这个是某某叔叔某某阿姨,我嘴甜地问好,心里却惦记着刚端上桌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

只是称谓是容易让人浮躁的东西,接受赞誉带来的满足感很容易,难的是在四面八方嘈杂的声音中保持初心和警惕。

时代浮躁如当下,许多的年轻人变得焦虑。未来或许有一万种可能性,又或许所有的可能性都是错觉。我们在随波逐流和激流勇进中看着内心的自己被砸碎又被重塑,常常焦灼不安,踟蹰不前。

我眉毛一扬,哇,三十年了啊。

晨曦亦光

我爸自然是比我更懂这点的。那些来找他的人不管嘴上说什么,其实心里也懂,浮于表面的东西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背后的真刀真枪。不打磨技艺,别的都只是虚妄。

自然是比从前多了些好名声,也多了些责任。有时候我去医院找他,还未等到他忙完,身边已多了不少拿着片子等待的人。他们不停会拉着路过的护士姐姐问,李大夫去哪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偶尔放假还会遇到当年熟悉的叔叔阿姨,仍然听他们讨论病人、医院和孩子。只是若认真观察,每个人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但最让人欣慰和庆幸的,是他们都从刚工作不久的年轻医生,锤炼成医院中经验丰富、颇有影响力的重要角色。

都是成长,都会老去。日出与日落之间,长大与老去之间,是我们在一朝一夕的坚守和追寻中书写的,平凡却粲然的美好人生。

去医院的路上,我伏在我爸背上回想着刚才的事。

晨曦亦光

对儿时的我来说,这份工作不仅仅意味着我的生活保障,还意味着包括我和我妈在内的周围的很多人,都可以对生病这件事泰然处之,因为身后有个强大的肩膀可以依靠。

我爸从卧室里出来,也感慨地说,是啊,大学毕业进医院工作到现在,都三十年了。

如今回想起来,早已忘记病痛折磨,只记得十几年前的爸爸年轻力壮,风拂过他鬓角的黑发,他背着我,蹭蹭蹭走得飞快。

大概是很多个深夜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之后,我爸迅速起身披上外套匆忙离去的脚步;

我从小对医院颇有好感,甚至在后来选择专业的时候被我家人随口两句劝就心甘情愿一头扎进了这个行业,很大程度上是因着我爸工作的缘故。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与担当,也有一代人特定的路要走。我活在我爸潜移默化又深入骨髓的影响下,也没有失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我对于这份职业的认识和想象,也最多来自于我爸。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辛苦,医生这行,如果你要我描述辛苦,我能想到的大概是无数个我爸夜班的夜晚,我和妈妈挤在冰冷的小床里,常常挨到天亮才刚焐热的被窝;

我爸也是一样,他曾在生活的琐碎家庭的重担和难以想象的艰苦条件下,默默地坚定地努力学习,其中滋味没经历过的人只能唏嘘,无法感同身受。直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考上了研究生。彼时硕士还不像今天一般多如牛毛。咬着牙撑过了低谷,接下来的路就会宽阔很多。

而我年少时喜欢的每一道菜都已被更多别的东西所取代,早已不是当年天真又馋嘴的小姑娘。可每当我隔着十几年的时光看着他们,总能透过时间的罅隙望见平凡的生命被阳光照亮。

“嗯,特别难受啊爸爸,”我认真地说:“你怎么也不知道开个救护车来救我,那样多拉风啊。”

大概是去医院体检遇到我爸坐诊,我站在门口,透过密不透风的、七嘴八舌的、满面愁容的、咳嗽的、哮喘的、急躁的悲伤的人群,看到被挤在中间的单薄的身影。

而我爸呢,他只是安静地听我说每一个想法,听我分析因果,听我权衡利弊。他不再愁容满面,不再忧心忡忡,也不再替我做决定。

入门似乎很简单,难的是在一个领域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热情,挖掘深造。我这些年来熟知的不少优秀的人,他们身上都保持着这种可贵的学习精神和专业态度。他们不需要鸡汤,也不会刻意标榜,只是在专注的领域带着匠心前行,做好所有他们认为本该做好的事。

晨曦亦光
晨曦亦光  作家 微信公众号:晨曦亦光愿和你一起成为闪闪发光的人

没事,有我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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