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陪伴,在疼痛中长久

2018-11-02 21:45:07 作者:燕语诗心

为了孩子,她卑微地活着,又坚韧地活着。

那一刻,心里,有想哭的冲动。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是,无论是我陪伴她,还是她陪伴我,都不是最长情的告白,而是最长久的疼痛。

“不要,我有。”

她走路很慢,很慢,据说腿上长过骨刺。她的手指关节曾被碰断过,又是“三高”患者,最可怕的是,她还有心脏病!

时常日久的磨合,我和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耗。有时,这损耗让人心痛,有时,这损耗叫人心寒,有时,这损耗又令人心疼……

听她阐述自己的“重男轻女”思想,一时语塞,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进了屋里。屋子很小,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利落。在家里那一盘大炕上,我看到了锃新的粉红色炕单。看样子,是才买的。

家里,没有几亩地。一家人的日常,也勉强维持。可是,她还是决心要送孩子去上学,读书认字,将来,至少不要像她一样,被别人笑话,被别人欺负,被别人瞧不起。

不由自主,不能自已地发脾气。

她和我在一起,隐瞒的东西很多。同样是女人,第六感觉告诉我,她的过去并不不寻常。不过,话又说回来,好汉不提当年勇。就算过去在威风凛凛,再风光无限,终究有外在抵挡不住也抗拒不了的东西啊,比如衰老,比如越来越糟糕的身体。

2018.11.2 周五 大风

也就是在那些争争吵吵的日子里,借着零零碎碎的往事,我才得以拼凑出一个,目前还不算完整的,属于她的过去。

那顿饭,几个人吃得各怀心事。也是第一次,在心里有点瞧不上她做饭的手艺。

一年,很快过去了,像风吹散天空里的云,霎时,那些云朵就了无踪迹,空空如也。

她一个人,带着那个孩子,艰难地生活。那些年,孤儿寡母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饥饿,可以忍受。不能忍受的,是村里人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

心里,对她怀着深深地钦佩。

产假五个月。临近上班,我打电话给她,想要她过来帮着带孩子。可是电话那头,她只一个劲儿推脱拒绝。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人!

那一刻,心里又觉得她无情。

等到孩子书读成了,她也老了,真的老了,像秋风中哗啦啦飘落的树叶,抖落了枝繁叶茂,只留下光秃秃,瘦削削的枝干。

每次想起她,心里攀枝错节地纠结。每次面对她,心里又五味杂陈的滋味。

种地之余,她骑着破旧的电动车出去拾铁豆。无论寒暑,无论风雪,她雷打不动。就是凭借着那些铁豆,她把孩子送到了大学。

一次,村里赶集。临近年关了,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尤其多。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看左右两边各种吃食,各种用品,听人声嘈杂,恍恍惚惚,年转身就是,触手可及。

与她,从认识之初到现在,也五六年光景了。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密集地集中在去年秋后到而今。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不但审美疲劳了,心理也疲劳了。

一天早晨,她说喝菜汤。我以为,她会炝锅,下菜,扔点虾米啥的。可是,她只是在大铁锅里倒了两瓢水,待水烧开了,将菜叶子胡乱地扔进锅里,用勺子搅了搅,又撒了一点盐进去。

那一晚,她张罗着给我们下了点面条,几个人就睡了,一夜无话。

“你有是你的,这是给你的。”

“拿着。”

很多年,她就一个人生活。她喜欢吃的,是馒头。上顿下顿,餐餐馒头,她都喜欢。而我不行。米饭和面食要搭配着吃,一天吃三顿馒头,我就受不了了。为此,又是矛盾。

我们,并不是母亲与女儿,也不是远亲和近 邻,她和我,是婆媳。

她没来时,我们的早餐很简单,一碗奶茶,几块饼干。偶尔煮一点粥,吃点月饼。她来了以后,每天早晨都要在煤气上生火,热馒头。粥更是每日必备。

不就是买点咸菜吗?一斤也就五六块钱,有啥呀?我怏怏地,在心里有点不喜欢她的抠门儿。

她的药,不是论颗,而是论把。她吃药,一天三顿,和吃饭一样。日日不间断。是药就有三分毒,难道她不晓得吗?面对能活下去的一线希望,就算是饮鸩止渴,她也义无反顾吧?

冬天,腊月,又和她见面。

“这和猪食有啥区别。”我嘟囔着。但不料想,这话,还是被她听到了。

孩子两周岁。和那人商量着要将孩子送到保姆那里去。可是,孩子认生,只送了三天,就再也不肯去。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她。这一次,她没有推脱。

“拿去买衣服。”

又一年秋天,我的孩子即将出世。怀孕的那些日子,最初的几个月里,因为黄体酮太低,被迫在家修养了半个多月。那时,我们还没有自己的窝,我和那个人寄宿在他的宿舍里。每天早晨,那个人到楼下餐厅吃了饭,再带一份回来给我。每一天,他将饭放在桌子上,就匆匆忙忙地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卧室里,盯着煞白煞白的墙壁,故意乱想,黯然神伤。

孩子出生后,她只待了半个月,就回去了。我是剖腹产。从孩子四十天的时候,我就开始独当一面。有时,孩子哭闹不止,我分身乏术,只不争气地陪着他一起哭。心里,想起她,就愤愤不止。

年后,没几日我们就离开了。家里,又只她一个人,进进出出,孤独且寂寞。她站在路边送我们,风吹乱了她额前灰白的发,看着她抬起青筋突出,满是老年斑的手捋发的时候,心里,又隐隐地心疼她。

其它的,更不必说。她洗脸很粗糙,只是抹一把的事。她几乎不刷牙,却常常还要面对着人讲话。她很少收拾家。即便收拾了,也是粗粗疏疏的,常常她扫完了的地,我还要再扫一遍。她洗完的碗,我还要再洗一遍。

心里又委屈加憋屈,为啥遇到的就是她呢?

走到一处卖咸菜的摊子前,觉得那咸菜挺好,单是红油油的辣椒,就叫人眼馋得不行。“买点咸菜?”我问。那个人没有开口,站在旁边的她说:“别买了,家里有腌的黄瓜条,这个不好。”那个人听到“黄瓜条”,也忙着帮腔说:“是呢,是呢,黄瓜条可好吃了。”

那时起,心里,就因她结了一个疙瘩,一个很硬又很大的疙瘩。

第一次见她,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个深夜,我和那个人摸着夜色,颠簸到了她那里。路上,那个人反反复复地嘱咐我:“到了,一定要高兴点,那句称呼别忘了呀!”

“干嘛?”

不容易!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与她,被看不见的缘分,紧密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们成了一家人。此生,如果没有意外,这一份牵连,就成了我们生命中抹不去,褪不掉,吹不散的戳记。

翌日,她很早就起来,叮叮当当在厨房里忙碌。早餐很丰盛,有馒头,有炒菜,还有豆浆。我是一个不会聊天的人,第一次与她见面,却也没聊些什么。

有时,工作上的事一堆乱麻,回了家,家务事又是一堆乱麻。面对孩子,还有一堆乱麻。各种琐事纠缠在一起,简直能叫人崩溃!

听到响动的她,早就迎了出来,在屋檐下刚刚点起的那盏灯下,我看见了她的模样,头发灰白,皮肤暗黄,脸上的褶皱像包子上的褶一般,那么分明。她很瘦,但听她说话,看样子身体状况还不差。

她是婚姻的受害者。当年,她得知自己怀孕时,本想去了断。但又是舍不得。那毕竟是一个活脱脱的生命啊。

她说着就将钱塞进了我的手里。

穿过窄窄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过道,那个人推开了还没有上锁的铁门。

她有两个孩子,后来的那一个,是和另外一个人生的。为了让老大读书,她竟然狠心叫老二辍学。当年,年仅十三岁的老二,就不得不在“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的盛夏,背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农药喷雾器,下地为棉花喷药……

过了反应最厉害的特殊时期,很快,就要生了。但那时,又出现了新状况,我的脚丫子和小腿,都开始浮肿。一次,那个人打电话给她,说了浮肿的事,只听见她很平静地说:“那是正常的,没什么大惊小怪。”

日子,过得很平静。又一天夜里,吃过晚饭,她拉开了家里笨笨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钱,转身递给我。

在医院待产,我发信息给她的女儿。翌日,她就抵达了我所在的城市。她说:“听说你肚子疼,我着急得在家里在家里哭。那天下午,我就把地里的棒子卖了,也不计较贵贱。”

她来了,我和她真正地生活在了一个屋檐下,在一个锅里搅稠稀。俗话说得好啊,锅碗瓢盆在一起,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时候。因为地域差异,因为饮食习惯,因为作息规律因为生活方式,我和她的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漆黑中,秋夜的微凉,丝丝入扣。下意识中,我紧紧地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颤动。

最长久的疼痛里,生长出最温和的花朵。

她是我的婆婆,我是她的媳妇。

她说:“我不将老大巴结出来怎么办,他是个男孩子,将来要成家立业的,而老二是个闺女,迟早会嫁人的。”

她这样的动作,使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断片。一时间,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麻烦。

燕语诗心
燕语诗心  作家 80后内蒙女子,宝妈一枚,教师一个。脾气不好,记性很差。颜值不高,能力不足。喜欢读书,偶尔求解。兴趣写字,常常不佳。怀虔诚之心,走平凡之路。光阴刻薄,让文字去感化。岁月无情,用珍惜来成全。文章原创,首发简书。每日煮字养心,甚好!

有一种陪伴,在疼痛中长久

【第298天】想来甚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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