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的人们大多擅长遗忘

2018-08-15 20:30:22 作者:沐㺭

我依旧了解,记忆,并不能带来改变,可于我,记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我想问妈妈关于烧掉记忆的事情,我问她为什么从未教过我?妈妈很平淡,她只说,“有些事情,不需要教,你自然就会了。反倒是许多事情,不会才需要教呢。妈妈会,所以教不了你。”

可是,她离开我了。

二十四岁那年,我遇见一个女孩。她像所有人梦中的姑娘那样,喜欢穿白色的长裙,留着长长的头发,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我在心里叫她“小梨涡”。我烧毁记忆的次数变少了,我的话又变多了。

我夜夜无眠,我知道得做点什么来拯救自己。我想走近这些罪恶的人却弄得头破血流,我把记忆里的罪恶发布在网上,我看到了网络背后的许多愤怒,但我知道那些愤怒只是一时的,这些不在他们生活中的、无用的记忆很快会被他们删除的,一如曾经的我。

我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许多画面,我记得我故事里的英雄,我知道这是一个英雄出场的时机。可我愣在那里,我在想我的出场台词。然而我还没有想好,其中一个大男孩看见了我,他朝我吼道:“嘿,你在看什么?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把这个娘娘腔扔进女厕所?”

但我不能停止,我的火团烧不了我的记忆,我只能用它们烧掉那些罪恶。

我不再喜欢讲那些一半道听途说一半胡编乱造的故事了,我的话变少了,我成了一个寡言的人,对于我的变化,妈妈没有说什么,大约她也不喜欢曾经那么话唠的我。

遗忘,我才能活在这世上。

那天是我值日,等我草草地拖完教室,天空是阴沉的,我知道快要下雨了,我得早点回家才行,我可不想被雨淋湿。

我没能躲过大雨。真的是很大的一场雨,我完全淋湿了,妈妈拿干毛巾也没有祛除我身上的寒气,我还是病了一场。我烧的迷迷糊糊,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火在四处奔腾,烧掉了四个笑得开怀的大男孩与挣扎的小男孩的画面。

我想烧去我的记忆,但我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了。那粘稠的、黑色的血液会浇灭我的火团,我知道这黑色是来报复我的,它们流进我的脑子里,让我想起小梨涡坠下后不完整的躯体;让我想起,她从X先生办公室跑出时的惊恐与破皱的裙摆;让我想起,办公室里的那些流言蜚语的指摘……我爱她,我曾经愤怒过,想要为她辩解过……可我最后,烧了那些记忆。现在,那些记忆回来报复我了,我掩埋的记忆是杀死小梨涡的凶手。

我的话越来越少了,我没有因为遗忘过得很开心,但我知道我也没有不开心,因为所有的不开心大抵都被我烧光了。

我想,只有遗忘,才能活下去。

我十岁的时候,掌握了一项超能力。

我被记忆折磨而消瘦,我想起了许多事情,那个雨天的傍晚,我心里的恐惧和跑开时的不堪,我想起小男孩的脸,挣扎的、纠缠的脸。我想起姨娘离开的时刻,她的身体虚弱到要幻化,可眼中的愤恨要冲破瞳孔,我看到那张姨娘恨毒了的照片——我想起那张脸,和X先生一样的脸。

她从十二层的高楼坠落,我挤在人群里,看到了地上的血,不是鲜红色,而是要把一切吸入的黑色,那黑色一直流到我的脚边,要沁入我的身体。

我又变成了话唠,只是这一次,我的故事都是真的。我需要见许多人,我集合那些见证过罪恶的人,我一遍又一遍地叙述罪恶,我奔走在大街小巷中,我出入在警局法院里……

妈妈送走姨娘的那天,很憔悴,她对着照片哭了很久,我看着妈妈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第二天,妈妈又照常起来做饭,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她的脸上有泪痕,但眼中已没有那种悲伤,我知道,妈妈把她的痛苦烧掉了。

病好之后,我的记忆有些模糊,我隐约记得那个下着大雨的傍晚,隐约记得女厕所的门口,却记不清厕所门口的孩子,记不清当时心里感受,我只是觉得我似乎从一种曾经的不安与恐惧中走出——烧掉那些记忆是一件好事。

不懂得遗忘的我,仍然活了下来,我知道我活得艰辛,也知道,我活的意义。

我想,我爱上她了。

我看过街边的恶霸,见过无良的企业,知道无德的高官,但我统统烧毁了。

他的个子看起来很壮,真的很壮,我突然有点懵了,说不出话来。我好像听到打雷的声音,我想我要回家了,我想我不能被雨淋湿——我跑了。

十六岁那年,姨娘病倒了,妈妈带着我去看姨娘。在病房里,妈妈望着憔悴的姨娘说:“一把火烧了吧,何苦折磨自己呢。”姨娘眼中噙着泪,“姐,我不能忘,那些人,我一定要他们偿还,这世界不能没了公道。”“你看你自己都这样了,你斗不过他们的,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呀。”妈妈还想劝姨娘,可是姨娘将头转了过去,不再说话。

我越来越娴熟地掌握这项技能。我忘了许多事,不仅仅是那些会让我痛苦的、不安的,还有那些在我眼里不重要的、事不关己的,他们就像生活的垃圾,随时被我丢弃。

那时候,我突然知道,烧掉那些记忆,不是我一个人的超能力,活在世上的我们都擅长遗忘。而忘不了的姨娘,没能把那些道貌岸然的,逼得她女儿自杀的人送上监狱,她就在医院永远闭上了眼。姨娘没能遗忘,姨娘也没能活下去。

我慢慢能掌握这种能力了,我能够熟练地烧掉那些让我不愉快的记忆。我觉得这是我的超能力,我小心而谨慎地藏起它来,不敢被别人发现,我害怕被发现后,那些让我悲伤的、难过的、气愤的、不安的,会被别人看到,又会通通回到我的脑中。现在多好,它们再也不会困扰我了,这把火会让我心安理得。

我失去了我曾经以为的超能力,我不再能调动脑海中的那团火了,我不再能用烧掉记忆换取活得心安理得,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活得坦坦荡荡。

我快步走下楼梯,在拐角处的厕所门口,我看到四个高年级的哥哥,分别抓着一个瘦小男生的四肢,男生的四肢在乱动,但被他们紧紧锁住,他的鞋掉了一只,脸上的表情很狰狞,他在叫,那四个高高胖胖的哥哥在笑,他们要把他扔进女厕所去。

那时的我很多话,爱在同学们面前讲各种胡编出来的故事,我的故事多半是从收音机的栏目里听来的,许多故事没能听得完全,又或者听得一知半解,反正我添油加醋地乱编一气,结局总是正义战胜了邪恶,英雄拯救了世界。我的故事里,只有这一种结局,因为其他的结局我编不出来。

记忆,并不能带来改变;

相关阅读
口述:婚姻已经万劫不复,但我坚决不离

我今年46岁,中学教师,老公47岁,机关干部,我们有个女儿,今年大二。结婚23年,日子已经趋于平淡,爱情也逐渐被亲情代替,我一直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起慢慢变老。 然而我错了。当我发现他出轨的时候,他和那个狐狸精已经纠缠三年多了。 刚发现这件的时候如同五雷轰顶,和他吵和他闹和他冷战了一个多月,后来公婆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跑到家里当着我的面骂了他们的儿子。 我很愤怒,但我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想离婚,这...

禽兽父亲干三个女儿,好紧好爽再搔一点浪一点-我觉得智者做不了无限主角

第43章“黑曜老兄,墨龙就暂时交给你了!”术龙城将另一只手中原本的长|枪墨龙丢给了黑曜,然后双手握住猩红新星,对准Sword。“好,我现在有干劲了,来吧!”听到这话,Sword露

你,考研吗?

文/白羊逐梦 那天,坐在寝室桌旁的电脑,手里拿着最爱吃的草莓味粟米条,看着最喜欢的综艺。脑袋完全放空,跟随着节目一个又一个笑点在傻傻地笑着。也不知哪里飘来一句话:你,考研吗? 瞬间,自己的思绪就从虚无缥缈的美好世界被活生生地拽到现实世界。面对室友的疑问,我竟然找不到一个令自己也令他人满意的答案。 不去考研,面对一年后就要毕业的自己,你真的做好一个人去职场单打独斗的准备了吗?去考研,你又能日复...

妃子舔皇上龙根图片,脱掉裙子就把手伸到下面|升格成神

第四十三章全国大赛三连霸的达成不但没有使进入第二学期的立海众人轻松多少,反而还增加了不少工作。开学典礼上校长吉泽勉再一次着重表扬了网球和部长幸村,要知道,就

狸花猫与金丝雀

狸花猫不是什么正经狸花猫,金丝雀也不是什么正经金丝雀, 这个故事也不是什么正经故事。 Chapter 1Canary 四月的早晨,前夜恰到好处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公寓楼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生活音和薛之谦的新歌。城市在微笑中渐渐苏醒,金丝雀也是如此。她张开眼睑,伸了个懒腰,整理一下翅膀和身上的羽毛,对着晨光深吸一口气:“今天早上多么适合唱歌啊!”这么想着,便开始展示自己婉转的歌喉。歌声...

13秋千的另一端——不懂

这什么鬼表情? 虽然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同事实际上的上司小丽没什么意思,但是这种旖旎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干净男生的脸上,那还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 但是最终,居委会大妈的灵魂为小丽灌入了力量,思考片刻,她找到了最合适的开场白。 “秋成啊,最近跟阿月怎么样啊?” 小丽的语气瞬间软化,连表情也变得婆婆一般慈眉善目。 秋成心头一惊。 这是杀手锏啊! 阿月,小丽之闺蜜,秋成之好友,小丽之无话不谈的闺蜜,秋...

校花的菊花,同时日了姐妹两个13p-日久生情

“信雅,想喝什么?Screw Driver(螺丝钻)?Tequila sunrise(特基拉日出)?Margarita(玛格利特)?还是Cosmopolitan(梦幻大都会)?”“谢谢,果汁就可以了。”韩信雅谢绝了胜利的好意。这

鳖宝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门被反锁了。无论我如何捶打脚踢,都无法打开它。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