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一个很有主见,又很强势的女人,大爷去世后,就独立撑起一个家,虽然也有儿女在侧,但坚决不搬到一起去住,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个土坯房,还有房子前面的两片菜园,基本上,每次去,地里都是满满的茄子、辣椒、韭菜、黄瓜、西红柿,还有我最喜欢的香瓜,在夏秋季节基本上是自给自足,而且能满足家里其他大大小小家人的青菜的。
大娘,一路走好。
最喜欢的是大娘给我讲故事,想来那时候我是很缠人的,不过还好大娘没事,也就天天给我讲,基本都是光怪陆离的传说,有时候想起来,晚上是不敢出去上厕所的,然后就憋到天亮……每天都是有讲故事时间的,那时候就感觉,大娘肚子里的故事永远都讲不完,可惜的是,真正能记住的,并不多,现在,每当想起那时候托着腮听大娘讲故事,真的是一个特别美好的童年时光。
大爷印象中是很少说话的,每天很早起来,切菜剁菜喂鸡,喂猪,好像一直很忙但又不急不慢,每每把剁好的饲料端到鸡棚,就会看到大大小小的一股脑涌过来,咯咯咯的叫着,特别欢快,很快进入铛铛铛啄食状态,然后就是养的胖胖的一身黑色鬃毛的大猪扇乎着耳朵远远跑过来,它也知道,下一个吃早饭的,就是它了。后来有一次,很多人一起在大娘家吃饭,基本都是大娘的闺女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们,还喝了不少酒,又拍了照片,大家都很欢乐,那时候,快乐非常简单。后来,没几年,大爷就去世了,只有那张照片,我时不时就会想起来看看。
昨天,时间在老人身上停止,她的一生,成就了她的儿女们,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人活着,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聚散离合,以前,都是最短的相聚,现在开始,最长的,是离别。
大爷在世时和大娘都是抽烟的,所以菜园也有很大一片地方种的旱烟,每当叶子长好就摘下来晒干,打成烟丝,然后用那种长长杆子的旱烟袋,装上一小烟袋锅,他们一人一支,从填烟丝,到点着火,使劲的吸上两口,然后一杆烟慢慢吸完,在炕沿上砰砰砰敲上几下,烟灰落在家里的泥土地面上,熄灭掉,然后散去。
大娘家是典型的农村土坯房,里面是木制结构的房梁,房梁上有一窝小燕子,每天飞来飞去的,那时候的门是不用关的,所以小燕子出出进进非常自由,到了晚上,燕子也休息了,就关上木门,有个木叉门栓拴好,基本上晚上8点左右就熄灯睡觉了,整个家里三个小房间,也就只有三盏灯泡,而且是钨丝的,瓦数并不大,很昏暗,夜深人静,躺在土砖炕上,很快就会进入梦乡,现在想来,睡在上面是很硌得慌的……大娘家里窗户印象中好像也并不是玻璃,而是塑料布,墙面贴满了各个时期的报纸,有时候没事干,就时而歪歪头看看这张,再趴下看那张,甚至还有要倒立的……
一天早上,大娘说,有好喝的给你,我激动的看着她,她拿过来一杯水,往里放了一小块东西进去,不一会,化开了,给我,当时,真的感觉好甜,好好喝,然后,几天内陆续喝了几次,后来才知道,别人给了她一块水果糖,她没舍得吃,分成了几块,每天都给我冲水喝了。
后来上了初中,长大了,好像去乡下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了高中大学,甚至毕业后工作,基本上就是一年一次了,每次去,家里的变化都是很大的,以前的土坯房现在都推倒重建了砖瓦房,宽敞明亮,墙面再也不是旧报纸了,原来的辘辘水井也都换成了抽水泵,但菜园子是一直在种的,而大娘,每次去都会看到岁月的流逝在她脸上体现的那么清晰,就像年轮。再后来,大娘晚上得了血栓,第二天才发现,语言能力基本上丧失,自理也是不可能的了,甚至我再去看她,已然不认得我了。就这样,过了几年,有次再见,好像恢复了一些,能坐起来了,而且大约还是能记起一些来的,但却不能说,只是见了我,支支吾吾的嘟囔着些什么……
那时,我还小,最喜欢,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放暑假到乡下,因为到了乡下可以放肆的玩,那里有田地、大山、野果、野菜、蚂蚱、青蛙,还有大娘家养的小笨狗和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