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人们说,砍我爸爸的人,是村对面的天棒。
我们那边,一个人很浑,打架斗殴,不讲道理,就叫天棒。
这个天棒,家里很穷,也没什么本事,就靠出去超社会搂点钱。
我爷爷是铁路工人,退休前都在铁路上,不怎么回村。我爸爸为人仗义,开诊所药店,之前还给天棒看过病,都没收钱。
我爸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会让素无积怨的人拔刀相向。
后来,据说是有人从中挑拨,说我爷爷背地里面说了天棒的坏话,天棒一怒之下,就拿了刀冲过来。
天棒这个人,我见过。板寸,穿着一个皮夹克,一脸横肉,长着一双黄眼狗的眼睛,满脸凶光。
从那以后,我没事的时候,总会坐在院坝边上,观察下面田埂上走着的人。
一旦发现,有长的比较可疑的人,赶紧跑回屋里,把门关上。
把穿皮夹克的胖男人,一律视为坏人。
也会认真的去听大人的闲话,想要找出到底是谁陷害的我们家。
听多了,我就开始感到绝望。那些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原来都是喜欢在身后搬弄是非的人。
没有任何人是善良的,没有任何人是正义的。
全是偷了一根葱,踩了一脚麦子地,都恨不得想要别人死全家的人。
何家沟人的嘴,会吃人。
几年后,我们搬到了乡镇上。有一次,不知道为了什么,爸妈吵架特别厉害,妈妈带着存折要离家出走,爸爸来抢,妈妈就把存折撕掉了。
爸爸太生气了,就用枕头把妈妈按在床上,发不出声音来。
弟弟妹妹坐在一边看着一点都不害怕。我太害怕了,以为妈妈要死了。
爸妈把门反锁了,我出不去,我只能跑到窗户上使劲的拍打窗户,边哭边喊,救命呀,救命呀!
邻居被叫过来了,敲我家门,爸爸妈妈才停手。
可能觉得很没面子,妈妈把邻居散走后,红着眼睛,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哭这么凶干啥子,我们还没哪门,你喊得倒是起劲,你看你弟娃妹妹,坐在床边,看得哈哈哈的笑,哪像你。
我怕你死了。
其实妈妈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学会袒露自己的害怕,学会求救。
邻居一敲门,爸妈就不打了,让我意识到:原来我害怕了,感觉到危险了,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可以向别人求救,是会有人来救我的。
从那以后,我梦里的那些追杀我的人,疯咬我的狗,只要我开口大喊大叫,他们就突然停了下来,有的时候,我还可以拿着刀和他们搏斗。
至今,我依然很感激,当年那个前来敲门的邻居,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脸。
他叫王东林。我高中的时候,他去海南运香蕉,出车祸去世了。
他让一个女孩摆脱了长久的噩梦,他不会知道了。
渐渐的,我敢去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了。看着爸爸爷爷身体都健康,也开始学会从自责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开始反思整个事情。
面对鲜血杀戮,我们都是害怕的。但是,爸爸为了保护他的爸爸,挺身而出了,爸爸拿着一根板凳冲过去的身影一直让我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