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令孤
那年她十八岁。她和他都上大一，我也是。不过，她是在昆明的师范学院，而他考到了北京。
他们是隔壁班同学，高中三年他一直爱慕她，也在追她。但她没有答应。一方面，她家教很严，母亲不让她和男同学接触。另一方面，她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好，个子矮，肤色和云南的大部分男人一样，黢黑粗糙。除了他眼睛里藏着一汪忧愁，让人猛然看到会蛰一下，其他没什么慑人的东西。他给她写的情书，她都看过，文采是不错，但没有脱离窠臼，也就是缺乏创新。毕竟，她也是喜欢看书的文青。
高考，她发挥失常，留在了家乡的学校。而他却去了北京。那也是她曾经的梦想。在他们分开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每天都在想念他，包括梦里。她意识到，她其实是爱他的。
她对自己发誓，如果他还继续给她写信的话，她会马上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信，真的来了。尽管比起以前的情书，这封信的感情色彩要黯淡一些，主要描述的是他在北京校园的生活学习情况，少了对她的暧昧话语，甚至带点沾沾自喜。但这毕竟是一封信，她立即给了他回应，用的是打电话的方式。我们在一起吧，她对他说。
啊。他有些不相信。
真的。她强调。
良久，她听到电话那边响起一声巨大的欢呼。
之后，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发短信，每天都在打电话。那时手机内存不大，他将她的每一条短信都抄在一个笔记本上，防止遗失。
她告诉他，多亏你及时写信来，我们院的辅导员一直在打我注意呢。
是嘛。他说。
你要是迟一点，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
那我真是幸运呀。
我也是幸运者。
他们沉浸在爱的甜蜜中。粘稠，芳香。
国庆节到了，他邀请她来北京玩。她欣喜若狂，立刻就定了机票。为此，她还和母亲吵了一架。但这次，她没有听母亲的话。她不管不顾。
他们躺在他学校附近的宾馆里。他只是抱着她。她说，你怎么了？他说，等下一次吧，现在我只想这样抱着你。
她流泪了。
他带着她游玩了北京的四大著名景点，并带她去见自己的同学。第三天，他要回学校处理一个事情，便留她一个人在宾馆。她打开他的电脑上网，开机桌面上弹出QQ的登录提示。好奇中，她输入了他的生日，竟然登进去了。
他的网友还真不少，男女头像都有，但没有聊天记录。她没有在意，继续浏览着网页，看着搞笑视频。桌面右下角突然弹出了一封广告邮件的信息。声音在响，光点一直在闪烁。她点击进了邮箱，把广告删掉。
这时，她瞥见邮件列表的下方有一封信的主题是“我爱你”。当然，她打开了。这是一封情书，信中的女孩自称“小龙女”，并叫他“过儿”。（当时正流行《神雕侠侣》）。信的内容很直白，小龙女感谢了过儿对她生病时的照顾，说没法忘记他。
她又看了邮件的日期，恰好就是他给她写信的那一天。她心跳加速，意识到自己如果没有主动答应他，他会和这个小龙女在一起的。看来，他当时也在犹豫，做着两难选择。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想到他还有吸引别的女生的魅力。她以为她能做他的女朋友，是对他多年诚意的奖赏，甚至带有怜悯的味道。因为只有她，才能抚慰他忧郁的灵魂。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她越想越气，立刻就收拾了东西，打车去了机场。
他回到宾馆，只看到打开的电脑屏幕上，那封邮件沉默不语。她和她的东西都不见了。他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他给她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
他一夜失眠。第二天，他坐飞机赶回昆明。
他来到她的宿舍楼下找她，呼喊她的名字。她只好出来。他给她跪下了。他说他并不喜欢那个女生，只是女生单方面喜欢他。她说，那你干嘛还留着邮件？他说，我忘了这事了。她说，你骗人，如果我没答应你，你就和她在一起了。他说，不会的。
一群学生在远处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她望着地上的他，他跪下后的身体显得更矮小了。她的内心突然生出一阵厌恶感，浓烈的厌恶感。她想起母亲的话，想起母亲关于男人的断言——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咬着牙说，你走吧，我们到此为止，我不会原谅你的。说完，她转身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