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音故事

2017-11-09 11:40:03 作者:鸡血石

家在豫东平原,本是一马平川的地势,只因为经济落后,交通竟不发达。穷乡自不待言,说是僻壤也一点儿不夸张。母亲年近七旬,没坐过火车。读高中之前,我没去过县城。高中毕业之后,跟亲戚第一次坐火车到省城,出租司机一下子就听出我们不是本地人,我还奇怪,那司机也是说河南话,怎么就听出我们的河南话不是本地话了呢?长这么大,头一回成了外地人,就是从那时,我开始为自己的家乡口音感到不自在。

后来到了湖北,辗转几年来,逐渐意识到在外头说家乡话是件多没面子的事,于是开始硬着头皮学说普通话。一说之下发现不难,不到半年周围已经没人听出我的农村味儿了。这可能跟小时候爱听广播有关吧。那时乡下没几户有电视,家里那台贴着宝塔标志的老收音机就成了我的宝贝,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袁阔成的三国,单田芳的三侠五义,刘兰芳的杨家将等评书成为那个土墙围起的四方小院里唯一的乐趣。这些字正腔圆,风格各异的评书,多年后竟起到帮我纠正口音的作用,这是当初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我是个没出息的人,古人说的读万卷书自然只是一生的梦想,就是行万里路,在陆海空交通如此发达的今天,也迟迟未能实现。在有些人看来,这恐怕是古代小脚女人级别,整天只知道围着锅台转的水平了。

我带着爱人孩子回老家,连转几道汽车之后,终于赶到县城。这时天差不多已经黑了。我们坐上一辆下乡的摩托三轮,车上另有几个来县城赶集的,大家挤成一团往回赶。一路上,她们东家长西家短地聊着,说话时带着乡下各种粗俗不堪的骂人的口头禅。黑暗中爱人捏我手心一下,相比她正强忍住笑。我没有回应,静静听她们大着嗓门热烈地聊。多么熟悉的乡音,恍惚中我想,这个年轻点儿的声音也许就是村边爱和我开玩笑的嫂子吧,那个上了年纪的该是一向疼我的大娘,我是不是该和她们打个招呼。可我知道,我们并不认识,我认得出的只是她们那久违的亲切的乡音而已。

认识到这一点对我的打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农村孩子那种特有的强烈自尊使我很快又热情地投入到那份兼职解说工作中去。而我努力的解说也得到客人们礼貌的回应和越来越多的夸奖。我越来越像是个城里人了,可我总是会在自己偶尔失眠的夜晚,不时想自己说家乡话的样子。那时还没有手机,农村家里也没有装电话,所以很少打电话,只有每年回家那几天才有机会说说家乡话了。却说得颇不顺口,经常忘记有些话用土语如何表达,不自觉地平日说惯的普通话又冒出来,让人很是尴尬。没想到,这才几年光景,我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已然生疏到这般地步。

二十三岁那年,我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初恋——一个在湖北读书的洛阳女孩。虽然也是来自农村,由于在读大学,学的又是教育专业,所以普通话说得也还不错。那时手机逐渐流行起来,我们开始打很多电话。她用普通话,我却有意用已然有些生疏的家乡话。都是来自河南,虽然一个地处西北,一个地处东南,语言交流起来并不成问题。随着感情的渐深,她也开始在电话中说起家乡话来。在甜蜜的恋爱期,在一个人远离家乡的他乡,听恋人用熟悉的乡音说着让人心醉的话,对于那时饱尝思乡孤独的我来说,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不嫌弃我乡音,愿意陪我一辈子说家乡话的女孩。我们的电话越大越密,越打越多,直到有一天,她成为了我的爱人。

这样想着下了车,夜色中怀里的儿子有些害怕,怯怯地问,爸爸爷爷奶奶来接我们吗。青稚的童音,说的却是普通话,甚至带着些港台腔。估计是幼儿园那些年轻的老师港台剧看多了吧?母亲见到孙子高兴得不得了,跟人夸耀自己一辈子翻坷垃,却养了个城里孙子,人家会说城里话呢。母亲只顾都孙子,我和爱人陪父亲聊着。父亲年轻时没少出去打工,这么多年乡音确实丝毫未改,我和爱人确实半土半洋地说话了。而在一边的儿子,连声喊着奶奶,却又是略带港台腔的普通话了。我想孩子长大后还能听懂家乡话吗?在全国上下大力推广普通话,全民热衷学外语的当下,这乡音只怕要失传了吧?

我只当笑话听了。我还是分不出一省两地的乡音有何不同,直到有一天我请假回家去爱人学校看她,她的同事,一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女孩操一口浓重的乡音跟我打招呼,我眼泪差点当场掉下来。那女孩是我老家那儿的人,她的口音简直是太熟悉了,我母亲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我们村里也都是这般说话,甚至连打招呼的方式也是如此亲切。我心里说,我终于分辨出自己家乡的乡音了。

结婚那年,爱人回洛阳一个小县城找到一份教书的工作,暂时在那里定居下来,我们开始了漫长的两地生活。一次去菜市场,有个菜贩问爱人是不是豫东来的,爱人告诉他自己是洛阳本地人。那菜贩说什么都不信,说自己也是豫东那边来的,自己家乡的口音能分辨不出?爱人把这件事当笑话在电话中讲给我听,说肯定是我的乡音传染给了她,以致让人家误会。

其实,对声音的各个方面来说,我表现得都相当一般。比如说上学时我的外语发音很糟,比如说唱歌五音不全,紧张时说话还会口吃,可能就因为普通话发音还算标准,形象也是中规中矩,单位让我和另一位城里的同事迎接上级检查以及外来人员参观,负责给他们解说相关情况。这是份本职工作以外的工作,也并没有另外的报酬,可我并不介意,要知道在那次选拔中,不少城里的同事都因普通话不过关给刷下来。这足以说明我已经和过去的地方口音一刀两断,再没有人听得出我来自外地乡下农村,这件事让我暗自得意很久。后来,以各种名义来检查参观的人一拨接一拨,甚至周末、节假日,我也不得不放弃个人休息时间,换好衣服去笑脸相迎八方来客。这时我才渐渐醒悟,我的那些城里同事不是说不好普通话,是他们太狡猾,料到这不会是个好差事,所以选拔时自己把自己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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