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与新生

2017-11-04 20:39:24 作者:路闻雪

你无法知晓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会给一个家庭带来多大的影响。

1

外婆是虔诚的基督徒,在我很小的时候,会有教友带着黑皮的圣经到家里来唱歌,后来长大一点她就常常在黄昏带我去教堂祷告,还好我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也跟着外婆静静的坐着,可我总是很困,每一次都是躺在卧室,被外婆在厨房熬汤的香味唤醒。可惜这样安静温暖的日子没能持续多久,爸妈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将我接走,那以后直到高中,才渐渐找回那些泛黄的记忆。

父母太忙,叫来外婆照顾我,真幸运那些依赖感没有消失,我还像小时候一样和她睡一个被窝,枕在她棉花一样的胳膊上,听她讲小时候的故事。“你那时候可调皮啦,看见什么都要伸手拿,一拿就往地上扔,我跟爷爷就在身后捡啊。看见人家的东西好就非说是自己的,还记得对面的倩倩吗?看上人家的小企鹅死活不松手,外公后来给人家每个月都送些水果。”

“啊,我还以为我特别乖呢,人家都说我安安静静的可文气了。”我故作赌气,埋在她胸前,止不住的笑。

“哎呦,我的大宝贝”,她用尽力气将我环紧,“当然乖啦,我的孩子怎么能不乖呢?看你每天作业写到那么晚,周末还要补课,我看着都心疼,你都没说过什么。好了。”她拍拍我的肩,松开我,“睡觉了。”

“嗯”,这样的夜晚总是无梦,只闻得到淡淡的奶香,那是属于外婆的味道

凌晨六点,她就准时坐起来,双手合十,微微颌首,嘴里重复着念词,感谢神,赞美神,下来就是最近的祈愿,比如让我顺顺利利的考上大学,让姐姐早点结婚,让妈妈少受些累。意识会模糊的清醒,看她的侧脸在窗棂上闪出黎明的微光,天使,就是这样降临人间的吧。

在祷告中再一次沉沉的睡去,会有深到仿佛永远醒不来的梦,通常都是年轻时候的外公。依旧无法停止怀念,尽管他已经离开我们五年了。而在外婆的祷告里,都有对他的慰问,在那边过的还好吗?今天下雨了,记得带上伞。放心,这里很好,安安下半年就要考大学啦。我们真的像邻居说的那样,背了一个大学生出来呢。

但从那场葬礼后,我们都默不作声,按照自己的方式,怀念着逝去的生命。

2

冬天的早晨,窗户上会凝结淡淡的湿气,越来越冷了。但对于我们家,已经是春天的洋气了,因为姐姐终于,要在29岁的节点把自己嫁出去啦。为了这一天我们都等了好久,尤其是外公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常常听见他们背着说,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让外公见一下,就算还没到结婚的地步,起码让他心里有个安慰吧。后来我不经意在姐姐的日记里发现,因为这个原因,她和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了,结果一单身就是五年。

不过现在每天晚上,姐姐和姐夫会来家里吃晚饭,外婆从中午就开始准备,熬什么汤,几凉几热,都按照风俗,一样不差。导致我那段时间的脂肪都幸福的溢出来了。

外婆很久没有这样忙碌了,也很久没有笑得这样满足了。从外公离开后,她常常揉搓着双手,对着窗户发呆,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她都不肯出来散心。要不是为了照顾我,她可能后半辈子,都要呆在那座小城里,那个和外公一点一滴攒出来的家。

“来,看镜头,一,二,三,茄子!”这是家族第一张没有外公的合照,中间是被祝福的新郎新娘端着蛋糕,这一天,大年初四,外公的生日。

“请问大家长有什么话要对孙女说吗?”主持人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台词把话筒递在外婆前。

外婆穿着大红色的棉袄,苹果肌上抹着鲜艳的腮红,语气激动的说,“两口子好好过日子,让我早点抱上重孙子!”

一年后,逗逗出生了,这个承担着家族希望的血脉传承,终于在春分时破晓,起名泽灵,意为心诚。而我在南方的大学里,跨越空间和家人分享着同一种无可言说的喜悦。妈妈给我打电话,“是个男孩子,是个男孩子。”

“真好,真好。”我们都不停的重复。我想起了外公,他不仅期盼着姐姐的婚礼,还多么期盼着一个男孩子来继承他的心血,虽然对于我和姐姐,他从不吝啬给予,但我依旧能从缝隙间窥见那持续多年的渴望与落寞。

“外公,姐姐有了孩子,他叫泽灵,分享着你的姓和血液,他将延续这个家,您的愿望,实现了。”我在深夜的梦里与他对话,他说,“我知道,我一直看着你们,安安,我会回来的。”

“嗯”,记不清是第几次从眼泪中醒来,我朦胧着双眼,转过身看见外婆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势,双眼轻闭。

外婆也变了,姐姐经常搞笑地说,逗逗就是她的马达,只要抱在手上就多久都不会累。

”那当然啦,特别精神呢,是不是啊逗逗,啊?“,外婆会捧起他精巧的小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逗逗就会咯咯咯笑个不停,这座屋子就充满了欢乐。

3

“马上就到家了,不用担心。”妈妈开着免提,大声对外婆解释。接近八点,天渐渐黑下来,小叔进货回去顺便带我们回家。

逗逗已经五个月了,认得出家人的气息,见到我们会咯咯的笑,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说,“多漂亮的孩子啊,眼睛真有神。”每当听到这句话,我就会想起外公受伤的右眼,他总戴着茶色的墨镜。

进门的时候时钟指向八点半,天气忽然大变,狂风刮的门砰砰直响。啪嗒,挂在床头的那张全家福掉了,玻璃磕在床边的瓷砖上,哗啦碎了一地。我看着照片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僵硬。逗逗开始哭,不停的哭,从姐姐的怀里到舅舅的怀里,甚至在外婆的怀里。他好像用尽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恨意,双脸通红,嘶喊着。好像是什么人拧着他的背。我站在大厅的中央,看姐姐很惊慌的对舅舅说,“快,抱着他,抱着他,他哭的抽了。”

所有的门都已经打开,风穿堂而过,突然觉得这里只剩我一个人,手足无措。舅舅抱着他,走到前门口,呸呸呸吐了三口,瞪起双眼,厉声说,“谁家的魂,快走开,走开。”又走到后门口对着天空祈祷。

可能大家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吧,说不到三岁的孩子可以看见鬼,其实不是鬼,是灵魂,是不安被遗忘的灵魂。大雨倾盆而下,闪电雷声轰鸣,记忆中并不时常出现这样的景象。我站在门口,看头顶的天线在一闪而过的电光下交错,一瞬间虚假的黎明,外公的脸庞浮在漆黑的上空,是被封存在照片里的影像,我忘记了一切,仿佛不再属于这个时空。

外婆一直在卧室里祷告,后拿了一捆火棒点燃,烟气弥漫,感谢神,赞美神,感谢神,赞美神。而她的眼神里浮现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惊恐。她一直是家长,用最镇定包容的态度对待所有,我从没见过她的兵荒马乱,但在一个小小的婴孩面前,持续多年的稳重碎裂崩塌。她在害怕,她怕失去重要的东西。

终于,火光熄灭了,逗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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