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跑进院子，将脸贴在树干上。树下的土被雨水浸泡得稀松许多，白露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谷雨上学后，每天晚上会叫上一群孩子围着树玩丢手绢。
她随手捡了一块碎石来挖开树下的泥土，听到碎石敲击金属的声响时，她将手伸进泥里，摸出一个铁皮盒。
女人和谷雨的爸妈谈了很久，在她走后，谷雨妈很高兴地对谷雨说：“雨儿，你要嫁人了。”
白露喜欢这棵树。看到它的第一眼，白露心里便生出浓浓的亲切感。树就像一位老人，坐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孩子们。
谷雨和父母的话越来越少，谷雨待在树下的时间越来越多。当红色的轿子停在谷雨家门前时，谷雨将两行热泪滴在了树下的泥土中。
谷雨家院子里有棵树，树是谷雨的曾祖父种下的，见证了一代人的生死离别。
谷雨在这树下长大。当谷雨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她便扶着树干站在院子里，看着院门外形形色色的人匆匆走过。在小小的谷雨眼中，那郁郁葱葱的树冠和不到两米宽的院门就是整个世界。
女人穿着一件红袄，衣襟上还别着一朵红花，是村里媒人的典型打扮。谷雨看她一眼就躲到了树后面。
一天早上，当谷雨在院子里浇水时，一个瘦小的女人走进她家院门。
在一个暴风雨夜，窗外雷声阵阵。院门外突然传来村里张伯的喊声：“快出来！老刘家的树让雷劈歪了，把房子都压塌了！你们家现在也不安全，先到我家避避！”
谷雨的父亲说：“村里的男孩子都没几个念高中的，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家里的活太多，你得学着分担一些。”
它毫发无损。
谷雨一言不发地走到院子里，蹲在树下看着树顶上的麻雀。
4
转眼间谷雨十八岁了。
1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树，它总会在夏天为人们撑开一片绿荫。
那本日记她已经读完，日记里写的是一个叫谷雨的女孩，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却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
来年春天，一窝麻雀在树上安了家。白露时常坐在树下看着麻雀从树梢飞向天空。每当这时她便低下头，若有所思。
白露和家里人一起跑出屋子，张伯将他们带回家中。白露一夜难眠，她害怕明早回去时，看到的是拦腰截断的老树和满地的焦木。
那时谷雨的祖父还健在，他常看着谷雨在树下玩耍。
谷雨五岁那年秋天，正是草木凋零的时节，老树的树叶也逐渐凋落。一起凋落的，还有祖父的生命。
刚拐过弯，她就看到自家的树正静静地立在院子里。有几根树枝从院墙内探出来，树叶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
东边渐渐泛白，白露忐忑不安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小小的麻雀张开翅膀后便投入了广褒的天空。
有时谷雨跑得太快，会一下子栽进树下的土里。那泥土软软的，有一点粗糙，像老人的手掌。每当这时谷雨就会想起祖父慈祥的面容。
春去秋来，不知过了多少年，院子的主人也换了几番。当树再一次撑开那一片绿荫时，院子里住进了一个叫白露的女孩。
3
一片砖瓦之中，一抹绿色映入她眼底。她从背包里拿出铁皮盒，铁皮盒里的照片上是那棵树，树下站着一个女孩。
当车慢慢驶离村庄时，白露回头望了一眼家的方向。
“谷雨长大了要好好念书，要去外面的世界转转。”祖父对年幼的谷雨说。
铁皮盒里是一张照片和一个日记本。白露将盒子藏到床下面，每晚临睡前都会拿出来看一看。
那之后谷雨每天很早就起床，用竹竿挑着两个木桶去给自家田地浇水。回来时她会多挑一担水浇在老树下，看着清澈的泉水慢慢渗入青色的泥土，谷雨的脸上漾起笑容。
谷雨上完初中后家里人就不再让她上学了。
树慢慢消失在视野里，白露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起刚搬来时母亲说的话：“这是你外婆住过的地方，她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树下望着外面路上的行人。树是你外婆的曾祖父种的，那棵树就像她的亲人一样……”
2
这年夏天，白露登上了去往县城的汽车。她将离开生她养她的村庄，去外面的世界追寻她的梦想。
5
白露受了委屈或者遇到开心事总喜欢先到老树那里，把悄悄话讲给老树听。即便老树永远无法回答白露，她依然乐此不疲。
那时的谷雨还听不太懂祖父的话，只是懵懂地点点头。
5
谷雨看着父母和一群陌生人将祖父抬走，留下的只有一棵老树，和一地枯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