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去的夏天

2018-09-05 17:46:03 作者:泥土芬芳

两个人快到小区门口了,腊英打破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这立秋都过去好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热呢,我看这夏天是过不去了!"

再说二德子呢,回到自家的出租房里,躺在床上玩手机,中午十二点钟,他老婆玉莲从超市下班回来了。

"以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今后给我叫祖宗都不给他干活了。这一天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

二德子说这话时,心里好像有某种东西可以使他心安理得。

"两万块钱算啥呀,我倒不是心疼这两万,这次是救急。我们帮他还债的那几十万,我看也打水漂了。"

大德子没有回头,骑着他的电动车,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跟腊英说。

此时,道路两旁的紫薇开得正艳,紫薇不全都是紫色的,也有粉红色的。偶尔也见几株白色的。都不慌不忙地开着。

二德子没出声,也没抬头。玉莲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呢?"

"啥病?"那头传来大德子急切的声音。

二德子在医院的走廊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没事儿的,可能是中暑了。歇歇就好了。下午不用上班。"你扶我到床上躺会儿。

这样的天气,中暑可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路上骑车的,行走的,每个人就像囚犯一样,心急火燎地想挣脱太阳设置的牢笼。匆匆赶路。

"哼!你在他们跟前能有好果子吃啊,大嫂都不像从前了,仗着有两个臭钱,前几年总给我买衣服,现在一件都没有了。"

6

虽然来南方三年多了,开饭店时认识的那几个人,早都不联系了。借钱更是谈不上了。

"哎!过不去就过不去吧。过去了你就看不到紫薇了。"大德子回头冲腊英笑着说。

"儿子在大学里每个月才花一千块钱,自己还要勤工俭学,从不跟家里要钱。这一年年的,咱们风里雨里的,忙得都忘了自己多大年龄了。"

"这天真热啊!这大清早的也没一丝风。"大德子冲身后的老婆说。

1

"就是一个白痴,哼,不再他小时候得过流脑。"二德子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像猪大肠缠在身上一样,他肥硕的躯体,随着脸上丰富的表情和手上逼真的比划,不停地抖动着。

"前几天我叫他跟我送货,在车上他对我说,‘你要是不叫我来厂里帮忙,我是不会到你厂干活的,在你厂里干活憋屈。’"

2

看见紫薇,腊英总是心生欢喜,而紫薇总在回家的路上摇曳生姿。可汗水还是不可抑制地往下流。两个人的背部都被打湿了。

"我是不欠他们啥人情,大嫂去年生病,我伺候了她三天,虽然跟小安(二德子的儿子)住的是一家医院,顺便照顾的,我早晨从家里带医院来的小米粥和鸡蛋,也给大嫂带过来一份呢。"

紫薇花却优雅地开着,一枝枝在火海里明媚,也可以说分外妖娆。使人气愤地认为,肯定太阳偏爱了它,暗中给了几许清凉。可清凉都是风捎来的呀,此时谁能感觉到有风吹来呢。

"你老实躺着!听大夫的话,钱的事儿我想办法。"二德子坚定地说。

"他是来厂里干零活儿的,现在成了大爷了,我成天还要送货呢。"大德子越说越生气。脸都绿了。

"是不是中暑了?"二德子撂下筷子来扶玉莲。"你这脸色不好,去医院看看吧。"二德子冲玉莲说。

"你好好看一下,路两边的紫薇树都蚊丝不动了,可见那风神真是被太阳给吓跑了。"

"给谁忙呢?赚的钱都给你爹你妈你兄弟花了,咱们自己省吃俭用的,他们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呢。"

"我刚坐这一会儿,你就……"还没等大德子说下一句,那个庞然大物已穿好衣服,绝尘而去。

老家的亲朋好友都不联系了,人家都知道自己欠了那么多的外债。躲得远远的。"

"咱们出院吧!老家的债主还催债呢。哪有钱看病呢。"玉莲说着就强打精神要坐起来。

"你看看人家南方这里的亲兄弟,钱财什么的,都不分你我,哪像咱们北方人,这哥兄弟在钱财上都斤斤计较的。"

一进屋就看见二德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呢?不是在大哥家的食堂吃饭吗"

虽然立秋已经过去了,可空气中还弥漫着散不开的灼热,紫薇花还是那样安然地开放着,稍有风吹过,就整棵树都花枝乱颤,不愧也叫痒痒花,没风的时候,就活在自己的艳丽中。

"咱们有赡养老人的义务,还要供养已经成家立业的兄弟吗?他们哪怕为我们付出一丁点的好处,也要讨回数倍的回报。"腊英心里的火碰到空气中蕴藉的灼热。立刻就燃烧起来。

两个人的身上都出了汗,电动车向前行驶着。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头晕乎乎的。

"你没看见刚才跟咱们同步出门口的机动车道上,开过一辆兰博基尼吗?你真能想美事儿呢,你这是借了谁的光啊。"

他从兜里摸出支烟来,刚想打火抽上,当看到墙上那写着"禁止吸烟"的字样时。又把烟揣进兜里。

"哼!我借他钱还不还了?活儿我是不给他们干了,听说物流一个月六千块钱呢。等你病好了我去那里做事。"

腊英收拾完办公室,出来时正好碰上了他,"谁惹你了,心情好像挺低落啊。"

5

"我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吸血鬼!等把我们的血吸干了,他们还是不会满足。"

"今年她过生日,我还在拼多多给她买双鞋呢。我过生日她啥也没给我买。你看我,就不往他们跟前凑合。我自己在超市上班,多省心!"玉莲拿着拖巴拖着地。

大德子一进车间,腊英的外甥正一个人在锅炉旁,费劲地把炼好的弹簧往袋里装。别的工人也都操控着机器,进入了工作状态。

医生诊断出的结果是:糖尿病并发症。要在医院里住二十天的院。而且以后要每天打胰岛素。

说着说着就来了激情,进厨房给他老婆煮饭去了,炒着菜还不忘回头跟玉莲说着他大哥的种种"劣迹"。

"怎么走了呢?"腊英问。

电驴子在门口停下时,腊英急忙拿着纸袋就去厂房一隅的卧室了,她要收拾收拾卧室隔壁的办公室。

3

车间里有两个向外的门口,这时的大德子坐在离办公室不远的门口里边,沉闷地抽着烟。

住院部的大夫这时两只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探进头来,"李玉莲,赶紧去交费,不交费就中止配药了。"然后踱着小方步走了。

"可他却牢骚满腹,以为我亏待了他。换作他和玉莲,如果我们落魄了,我们去她家呆几天都很难啊!"

"不过再等几天就立秋了,立秋就好了,就能凉快一些。"

"喂,是二德子吗?"电话那头传来大德子的声音。二德子鼓足了勇气说:"是我,玉莲住院了!"

"哎!我说让你测测血糖,测测血糖的,你爸就是糖尿病,你就是不听,说害怕测出糖尿病,这回好了,严重了!"二德子坐在病床的椅子上埋怨着他老婆。

晚上,大德子和腊英开车过来了,买了很多的水果还有牛奶。临走时给二德子留了两万块钱,"二德子,这钱先给玉莲治病,不够再想办法。"腊英把钱放在二德子手里说。

"你不是愿意吗?"腊英阴阳怪气地说。

"过端午节的时候,给工人分礼物,我多拿了份水果,大嫂看我那眼神儿,啥也不说了,不就是穷吗?"

"糖尿病并发症!如果不治的话,就会发展成尿毒症。我手里没钱了,医生催着交费,要不然就给断药了。"

"喂,这两万块钱,又打水漂了!"腊英搂着大德子的腰,头依偎在他的背上。

腊英一手搂着大德子的腰,所谓的腰,就是隆起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肚子,另一只手提着个纸袋。脸迎合着大德子时不时回过的头。

刚想骂娘,看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在眼前走过,一脸庄重的神情。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口。

"他有钱的时候,咱们借过他一百五十块钱,只花了一个月,就讨要回去了!总说南方这里的亲兄弟,在钱财上不分你我,他背着一屁股的债,上咱们这里不分你我来了,他有钱的时候呢,吃他一顿饭都困难。"

撒水车激起的热浪,使人感觉像被泼了硫酸。真是火上浇油啊!本来撒水车做的是好事,可是那水遇到火,就变成了蒸汽了。

二德子知道他大哥不能见死不救的。连忙进屋跟玉莲去说,"大哥晚上过来!"

当不同种类的弹簧从机器里吐出来时,他们的心里总是油然而生某种满足。

"你看他们从来都不提那钱的事儿,好像从来就没欠过咱们的钱。"腊英探着头迎合着大德子时不时回过的头。

"我就说了他一句,就走了!以后我没他这个弟弟,天天上班就往那一坐,看着那个小拉丝机,上钢丝叫小师傅,下钢丝还叫小师傅,那拉丝机用他看吗,上了钢丝就自己运作。"

"不是怕花钱吗?寻思我刚刚到四十岁,不会那么早就得这种病呢。我爸得这病的时候都四十五了。"玉莲躺在床上虚弱地说。

"不干了,他妈的,就给那不到四千块钱,一天吆三喝四的,谁受他的,你看那厂子让他管的,听小师傅说的,去年给阿强的工资都算错了,开多了。"

二德子说话炒菜两不耽误,不一会就把炒好的菜端了上来。

二德子出了病房,心想,玉莲的病要是不治的话,听大夫说会转化成尿毒症呢,怎么办呢?

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助自己,可自己还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呢。哎!人穷志短啊!

二德子用那种使胆小的人看了都颤抖的目光横了大德子一眼,仰着的脸里满是不屑。

光着膀子的胸前,长着茂盛的黑毛,头光秃秃的,就像少林寺的和尚一样。

大德子和腊英把那辆大众牌的车开到厂里后,两个人又骑上电动车向自己家驶去。

哪有那么多时间议论二德子,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像陀螺一样开始旋转起来。

4

"二德子走了,回家了。"

二德子坐在一只粉色的塑料凳子上,习惯性地,把一条腿弯曲着放在另一条支起的腿上。

早晨将近七点钟,大德子骑着一辆电动车带着他老婆从小区门口驶出来。

玉莲躺在床上,二德子拿来了藿香正气水给她喝,喝着喝着,玉莲的口水竟然流了下来。

电动车驶进了小区门口的非机动车道,当那道黄杠缓缓抬起时,腊英又惊喜地看到,那个保安向他们打了个倍儿靓的敬礼,急忙回过头去看了看,这一次兰博基尼没有跟他们同步。

"打水漂能怎样呢?谁让自己有这么个兄弟呢,养两个老人不算,还要养着他们一家,寻思让他上厂里来做事,一个大男人,老婆孩子也要养啊!"

他正点着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面对喧嚣的机器声和已经走到跟前的大德子,就像路两旁的紫薇不为太阳所动一样,泰然自若地抽着他的烟。

"喂,你刚才看见小区门口的保安了吗?给咱们敬了一个倍儿靓的军礼呢。"大德子老婆腊英挺自豪地歪着脖子等着大德子回话。

"钱借了就借了,他开厂的时候三德子还借给他十八万呢,花了两年才还上。我没钱他借给我是应该的。"

"我早就看出他不想干了,我每天做饭的时候,每次看到他,都靠在毛毯那里睡觉。人家再穷也是孔乙己。比你高出好几倍。"腊英不无嘲讽地说。

"玉莲,玉莲,你怎么了?"二德子摇晃着玉莲的身子。可玉莲一点反应也没有,昏迷了过去。

电动车在行驶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厂房。车间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机器轰隆声。

两个人坐在那里吃饭,玉莲刚吃了几口菜,就对二德子说:"今天有点不舒服呢,头晕得很,感觉眼睛瞅东西模糊呢。"说完就趴在桌子上。

"二德子,跟小磊(腊英的外甥)装袋去!"大德子的火从嘴里喷出来。大德子看到这种场景,已经很多次了,虽然有好几次想提醒一下他,又害怕伤他的自尊。这次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是到立秋了,也不会凉快的,还有秋老虎呢。等着吧,把人热死就好了!"

大德子和腊英每每听到这机器声,就感觉像是出了征的英雄,而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就像战场上吹响的号角。

"厂里下班后,我开车过去!"大德子说完这句话,就撂了电话。

大德子和腊英走后,玉莲冲着二德子说:"你大哥大嫂是不是还想让你回他们厂里干活啊,要不然拿钱咋这么痛快呢。现在他们厂正是忙季。正需要人手的时候。"

泥土芬芳
泥土芬芳  作家 从黑土地上走来,痴迷于泥土特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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