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乱时隐》

2018-08-12 18:18:03 作者:高山上的山高

我跪在地上,对着师傅磕了三个头。磕第三个头时无意看到了师傅鞋上破了一个口子,然后在他笑声中站起时又看到了他胸口的两个补丁。于是我确认了一个事实:师傅很穷。

师傅在我站起来时收住了笑容,眼神犀利、语气认真地说:“坐。”

我不加思考地坐下去,师傅摇了摇头。我问师傅为什么摇头,他不回答,只是指着烟熏的屋顶问我:“这是什么?”

“屋顶。”我疑惑地回答。

“这若是屋顶,那么天呢?”师傅叹息着问。

“天在屋顶上面。”我回答。

“你若只能在外面才能看见天,那么,你也就没必要拜我为师了。”师傅仍然叹息着。

“弟子不懂。”我看着师傅,眼睛里充满疑惑。

“先下去吧,你宁可和家人决裂,也要来拜我为师,我也不好将你驱之门外。下去好好想想,去吧。”师傅闭上了眼睛,瞬间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站起来,又看到了师傅袖子上的补丁。都这样穷了,说话时还如此故作玄乎,我是不是拜错师了?

当我走出房子刚关上门,就看见了大师兄苏楠笑眯眯看着我的眼睛。他笑着问我师傅是不是指着屋顶问这是什么,我点头。苏楠笑着说,师傅刚开始问他的也是这个问题。

我立刻问他:“你是如何回答的?”他的回答让我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很多,因为他回答的也是屋顶。我笑着说:“本来就是屋顶,我也是这么回答的,天本来就是在屋顶上面呀。”

苏楠拍着我的肩膀:“就算是屋顶没有错,但是师傅下一次问你,你一定要说是天,否则你一定会被逐出师门,之前就有很多人坚持说是屋顶,都被赶出去了。”我点了点头:“好吧。”

果然,师傅又指着屋顶问我:“这是什么?”

“是天。”我回答。

本以为这次师傅会点头,没想到师傅又摇头。大惊下我开始怀疑师兄是不是骗了我。却听师傅说道:“天分不行不是你的错,不能坚持自我就是你的错了。”

我急说:“师傅,那是屋顶,对不对?”师傅嘿嘿笑着道:“也可能是屋顶下面的空气。”然后他绕手让我下去。

一出门,我就找到师兄,告诉他这会回答是天,师傅还是摇了头。苏楠笑着说,那至少没有被师傅驱逐出门,这就很好了。

按师傅的话说,第一次回答是屋顶,第二次还是回答是屋顶,那就是坚持自我,但坚持了自我,却要被驱逐出门,那谁还敢坚持自我?我开始怀疑师傅是不是少林寺出来的,喜欢打禅机。最后从几个师兄口中得知,师傅以前也不过只是个乞丐,连丐帮都不收的那种乞丐,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自己立了门派。于是我将师傅说话故弄玄虚称之为习惯。

中午,师傅特意和我坐在一起吃饭。我刚吃了一口,他就指着我的一碗米饭问我:“这是什么?”我颇为用心地想了想,终于说出了一个字:“粪。”我看着师傅深沉的眼睛,觉得他一定会夸我能看出事物终极本质的能力,却没想到他突然怒目圆睁地对我喊:“滚出去。”

我端着碗坐在台阶上吃,快吃完的时候,看到师傅走出来,眼睛立即就看向我。我害怕他再指着什么又问我,于是我赶紧跑得离他远了很多。他呵呵一笑:“你跑什么?我只是要你吃完了把我的碗也洗了。”

我洗着师傅的碗,苏楠端着碗走了过来。我问他:“师傅什么时候会教我武功?”苏楠呵呵笑了两声,将碗狠狠砸到桌子上说:“你想多了,师傅给我都没有教过一招武功。”我惊奇地问:“学不到武功,那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苏楠笑着说:“蹭饭。”然后转身就走。

我叫住苏楠:“师兄,你的碗还没有洗。”苏楠回过头,笑着说:“将我的碗也洗了。”我问为什么要我洗。他说这里的每个弟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然后,我的眼前就堆满了各位师兄放下的碗。

我咬着牙将这些碗都洗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然后,我就看到了师傅笑眯眯的脸,他笑着问我:“累吗?”我没有回答,将水肿的手伸给他看。他笑着说:“这里的弟子都熬过了洗碗的阶段,但你是没有机会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是他的关门弟子。

在师傅准备走的时候,我突然问他:“师傅,你到底会不会武功?”师傅笑着说:“你用尽全力打我试试。”我带着怀疑,鼓足了勇气、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奔向他时挥出了拳头,在我的拳头离他还有一米远的时候,他动也不动地带着疑惑的眼神看我:“怎么可以这样出手?”我一怔,定在了地上,急问他:“那应该怎么出手?”他微笑着:“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出手。”我放下拳头凑上去,然后脸上就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背着手走向外面,走出去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应该这样出手。”

我摸着有些热的脸,嘀咕道:“他居然用打耳光这样的方法,我听过很多招式,却从没有听过打耳光这样的招数。师傅一定不会武功。”

我刚自言自语完,却听见一个声音道:“这你就错了。”

我急忙抬头,却看见扫院子的孙伯站在我的眼前,正用一对眼皮松垂而眼珠却分外有神的眼睛严肃地看着我。

我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我错了。孙伯让我先到他跟前。我突然一声笑:“你以为我上了师傅的当,还会再上你的当吗?”孙伯面带生气地哎了一声:“我是要你过来扶着我坐到椅子上,刚才蹲茅房蹲得太久,现在腿上抽筋了。”我赶紧过去,将孙伯扶到椅子上。

孙伯揉了一会小腿,终于舒了一口气,才说:“你要是认为你师傅这样的招式不算武功,那你真就大错特错了。”他看着我仍持怀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当年你师傅正是用了两记耳光打败常大变的,常大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我摇了摇头。孙伯告诉我常大变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孙伯笑着站了起来:“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说得多了,我也会被你师傅赶出去的。”我看着孙伯往出走,在心里又再持怀疑态度,但这话从孙伯口中说出来,我又不得不信,因为以孙伯的为人,我知道他不会骗我。可是以两记耳光打败当今的武林盟主,我真的觉得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我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两个月,一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听师傅没完没了地问这是什么,我真的觉得师傅可以写一本书,名字就叫做这是什么。除了听师傅没完没了地问这是什么,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洗碗,洗碗成了我的日常工作,有时候我在想,师傅可能正是为了锻炼我的手力,为将来的学武打基础。可我一看别的从洗碗熬过来的师兄,就不再这么认为了。因为这些师兄除了看见隔壁梅花派的少女时精力异常旺盛外,一直都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我其实真的不喜欢呆在师傅的房中,因为我实在闻不惯他的刺鼻的脚臭味。他整天就是光着臭脚丫斜躺在椅子上,有时候闭着眼睛睡觉,有时候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书在认真地看着。有一天当我听见他把醍醐灌顶的醍字读成“shi”音时,我真心觉得他与其看书倒不如闭着眼睛睡觉。

看到师傅不学无术又满身布丁,我突然生出一个很大的疑问,我问师傅咱们松树派的日常开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师傅告诉我松树派是武林中的精英门派,精英门派每年都能享受到来自武林盟的一笔不少的俸银,这就足够松树派所有人一年的吃用了。我问师傅为什么松树派是武林中的精英门派,师傅说因为松树派的所有弟子都能将碗洗得很干净,这是任何门派都无法做到的。

我诧异地问师傅,精英门派不应该是武功比其他门派厉害很多吗。师傅说那你就错了,在武林中,武功几乎是人人都会,也就没什么稀奇。但是会洗碗,特别是能将碗洗得极其干净,就是很稀奇的事。

我说作为一个武林门派,只会洗碗不会武功怕也说不过去。师傅说这有什么,隔壁梅花派弟子只会绣花也不会武功,不一样也是精英门派。于是,我闭上了嘴,却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他的脚臭味。我问师傅多久没洗脚了,他说他的脚臭是天生的,脚却是每天都洗。我无奈地笑了笑。他郑重地看着我,说:“你知道武林中的那些高手为什么那么忌惮我吗?”我问为什么,他说正是因为他的脚。我诧异地问:“师傅最厉害的不是打耳光吗?”师傅说打耳光只是他的第二选择,他的杀手锏正是他的脚。我问师傅是因为脚太臭了吗,师傅说我总是只能看到表面,看不到实质。我便问那么实质是什么,他说这是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公开的秘密,他还不能告诉我。

我问既然是秘密,为什么又是公开的。他说之所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没有人见过这双脚真正的威力。之所以又是公开的,是因为武林中人已经将这双脚的威力认定成了事实。

我赶紧问师傅我如何也能有他这样一双盖世奇脚,师傅摇着头说我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双脚。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的脚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臭。

大失所望后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功力传授给我,他说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问何时就到时候了,他却已闭着眼睛睡着了。脚臭味使我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呆在他的屋子,于是我赶紧走出来,然后就看到苏楠又走向我。

苏楠说梅花派的一个叫阿美的女孩很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阿美,所以他很苦恼,问我该怎么办。我说那你就给阿美讲清楚,说你不喜欢她,让她死了心。苏楠叹息着说阿美已经认定了他,他不接受她的爱,她就要撞墙。

我说那你就应该委屈一下,接受她的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功德一件。苏楠说他也试着接受阿美,可是他真的做不到。我问是不是因为阿美长得很丑,他说恰恰相反,是因为阿美长得太美。

我问苏楠那不会是你脑子有问题吧?他并没有生气,叹息着说不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而是阿美的脑子有问题。他说阿美总是说自己是武林盟主常大变的女儿,并说常大变是畜生,那么她也就是畜生的女儿。

我说不管阿美是不是常大变的女儿,不管她怎样骂常大变,她总也没有骂你,你也还是应该接受她,挽救她的生命。

苏楠说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想常大变贵为武林盟主,那是什么身份?阿美的话一出,即刻就引来了麻烦,武林盟已经派人调查这件事了,梅花派已经被武林盟查了四次,最后一次连精英门派的匾都被武林盟没收了。现在,阿美应该会被梅花派逐出师门,他若和阿美在一起,不仅会成为梅花派的敌人,更会成为武林盟的敌人,最可怕的,会成为常大变的敌人。

我笑了笑,说:“带我去见阿美。”阿美确实长得很美,美中不足的是看起来有些憔悴。她果然被梅花派逐出了师门,自早上到现在,她还没有吃任何东西,所以她看起来很饿,却只是用眼睛一直看着苏楠。

苏楠无奈地说,大姐你放过我吧。这一句话刚说完,阿美就飞速冲向对面的墙壁。当我的身体刚好挡住阿美的身体的时候,苏楠就抓住了阿美的脚。这个姿势保持的时间不到三秒,苏楠就被阿美一脚踹在了地上,我看着阿美的头即将顶到我的肚子,一时伸出双手,按住阿美的头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就是师傅的两记耳光。

阿美蹲坐在地上,摸着脸颊开始哀声抽泣。我恢复了平静,问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为啥非要用撞墙这样愚蠢的方法呢?阿美停止了抽泣,站起来的时候对我说了四个字:还是你好。

苏楠如获大赦,笑着迅速离开后,就变成我开始奔溃了。我痛苦地告诉阿美我一点也不好,长得丑、人又懒,而且睡觉总是打呼噜。阿美说她不在乎,她就是喜欢我身上的大男子气概,那两个耳光让她对我死心塌地了。而且她说,苏楠太娘,根本就不是她需要的那个男人。我无奈。

到这一刻,我才真的领悟到打耳光确实拥有非凡的魔力,居然可以这样容易得到一个女孩的芳心。我知道,阿美已经对我铁了心,这从她的眼中就可以看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很无奈,就在她说了那四个字后,我就开始无奈。无奈归无奈,我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健康,我看着她因太饿而苍白的脸,只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松树派的那些师兄最喜欢的是漂亮女孩子,但是他们对阿美这样的美女却都不感冒,不仅不感冒,而且一看见她就躲着跑。我知道,他们是害怕一旦和阿美沾上丁点关系,立刻就成了梅花派和武林盟的敌人,当然,最要命的是成为常大变的敌人。

饭堂的大叔很不情愿地挖了一碗吃剩的米饭,并郑重告诫我,等她吃饱了就把她赶走,不要殃及松树派。

但是我不怕,因为孙伯已经告诉了我,常大变不过是师傅的手下败将,有师傅在,我还怕什么?

阿美将一碗米饭吃完,很愉快地打了个嗝,然后高兴地看着我。我拉着阿美的手,就去找师傅。

师傅看到阿美第一眼后,脸就沉了下来。他的脸一沉下,我就知道情况不妙。果然,他叹息了几声,很干脆地说道:“要么让她走,要么就你走。”我说:师傅,用不用这么狠?“师傅说:“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我立即说:“师傅,常大变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他还敢找你的麻烦?”师傅冷笑一声,说:“你懂个屁。”然后看着我认真地接着说道:“你决定一下,如何选择。”

我自然不想离开师门,因为虽然师傅整个就是一个神经病,但他以两记耳光打败常大变的传奇,还有他能引发武林浩劫的无敌臭脚,已使我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敬佩和无比的好奇。可是,我更知道,阿美对我是铁了心了,师傅不会收留她,我若不出师门,就和阿美不能在一起,那样,阿美肯定又要撞墙。明知别人要撞墙而不管,这是我无法做到的。

我看了看一直死死盯着我的阿美,咬了咬牙,对着师傅说:“我选择离开。”师傅笑着舒了一口气,说:“很好,下去收拾收拾,就走吧。”

我跪在地上,对着师傅又磕了三个头,算是最后一次和师傅告别,我也再不去看他鞋子上的口子,也不去看他身上的补丁,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不足为奇。我拉着阿美,转身刚迈出一步,师傅却叫住了我。

我转身,问,师傅您还有什么交代?师傅问我:“那天的两记耳光你记住了没有?”

我摸了摸头,说:“记是记得,但是出手的时机和技巧还是没有完全掌握。”师傅笑着说:“记得就行,出去了好好领悟,对你有帮助的。”他又叹息两声,说:“这也算是我唯一传授给你的,也算你没有白拜我这个师傅。奥,对了,你过来。”

我警惕地问:“师傅,您不会想在我临走时再打我两记耳光吧?”师傅嘿嘿大笑,说:“怎么会,我是有东西交给你。”他伸手到胸中取出一个布袋和一个布包,递向我:“拿着。”我赶紧走上去,接住布包和布袋,布包里面硬硬的,像是银子。布袋包的严严实实,好像裹着好多层,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师傅说:“包里是一点银子,留给你出去用,将布袋好好保管,不到最紧要关头,千万不要打开它,记好了。”我用力点了点头,就要跪下给他再磕三个头。师傅按住我的手,有些不耐烦地说:“快走,我最不喜欢没完没了的人。”我走出去时,觉得师傅真是好笑,他不喜欢没完没了的人,却不想他自己正是没完没了的那种人,没完没了地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还好今天临走时他没再指着某物问我。我很后悔没有给师傅说出我的建议,我觉得他最适合去写书或者做哲学家。

我离开时,除了师傅外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里送我。饭堂的大叔一改往日的冷青的脸,而是不舍地看着我。孙伯哭得一塌糊涂,说是蹲厕所腿抽筋了只有我会真心扶他。苏楠带着一副假惺惺难过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装作很是羡慕地说:“你小子有福,可以找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没等我说话,阿美对着苏楠冷冷地说:“滚。”

我们下了山,看着万里碧空和翠柳绿杨,心情都变得很好了。趁着高兴,我问阿美:“常大变真的是你的父亲?”

阿美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很多,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说:“是。”我说,是怎么回事,说说吧。阿美似乎不想说,但看了看我的眼睛后,终于说了。她说她自小生在常府,是名符其实的大小姐,但是她实在忍受不了常大变常年不许洗脚的规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悄悄离开了常府,最后到了梅花派,成了梅花派弟子。

我很诧异地问常大变为什么不允许她洗脚。阿美说在常府,所有的人都不能洗脚,只因为常大变要让常府的人的脚都变得奇臭,至于原因,她并不知道。我顿时明白了,因为我想到了师傅的脚。呵呵,常大变这是为了对付师傅啊。

我对阿美说,不管怎么样,常大变也是你的父亲呀,你也不能一声不说就离家出走。阿美说她是真的受不了那样的父亲。我问她,她出走后,常大变有没有找过她。她说没有。我又问她,那你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才说出你是常大变的女儿,她说她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常大变是个变态和混蛋。

我苦笑,常大变如今贵为武林盟主,有谁会听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而相信常大变是个混蛋呢?反倒是这个小丫头,变得无依无靠的同时也被别人认定成了疯子。

我和阿美在路边摊一人吃了一碗馄炖,然后转到天黑下来的时候就去投店。我坚持要两间房,胖乎乎的老板娘一直挤眉弄眼地暗示我要一间房。最后在我生气中她才接受了我的想法。她不高兴了,瘦瘦的老板却高兴了。两间房总比一间房赚的多。看来老板是个做生意的人,而老板娘似乎只是个喜欢看戏的人。

我将阿美安顿好,才回到我的房子。一坐下来我就开始盘算起来:如今没了师门,该怎么办才好?师傅给的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这么乱混下去,可能会被饿死。哎,还是再找个门派,先投进去再说,至于阿美嘛,能投进去最好,投不进去了我也可以抽时间照顾她,一顿饭总能让她吃上的。这些门派也没有规定弟子不许有妻室,当然,少林寺除外。

在迷迷糊糊中,我就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我揉了揉眼睛,翻起来穿上鞋,就看到外面火光通明。我出了门,就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人,都在抬头看着两个分站在房顶两角的两个魁梧大汉。两个大汉凝神屏息,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地站着。我自然知道了这是什么情况,显然是两个武林中人即将展开一场生死决斗。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两个人的呼吸。

我问身边的一个高瘦男人,这是谁和谁要决斗。高瘦男人面带激动地告诉我,这正是野株派大弟子大株和野枸派大弟子风枸的决斗。我也带着激动之情,全神贯注看向房顶,等待着生涯中遇到的第一场武林决斗的到来。

终于,两个人发足向着对方靠近,他们的脚步很稳、很轻,在极窄的屋脊行进如履平地,这自然需要高深的轻功。但是等两个人完全靠近后,发生的事情让我目瞪口呆。我本以为两个人必定会使出少有的绝招,却没想到两个人只是开始了疯狂的互打耳光,完全就是两个泼皮无赖在打架。你打我一耳光,我打你一耳光,两个人的脸很快就变得通红肿胀起来,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院子里的人走得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打耳光不是这样打的。”这一声之后,两个人同时收了手,同时看向我,满脸肿胀、眼睛圆睁且异口同声地问我:“那该怎样打?”

我苦笑一声,说:“过来我教你。”大株较风枸快一步跃下房顶,靠近我,怒问道:“告诉我,该怎样打?”

我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师傅打我耳光的情景,然后对准大株的肿胀的脸,迅速打在了他的两个脸颊。大株一下子愣在了地上,突然又恢复了神智,对着我的胸口击出了一掌,我的眼前立刻就黑了下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软的床上。抬了抬头,我就看到了一个一身青袍、长着一对三角眼的中年人。中年人笑着走到床前,用手按了按我的脉搏,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急问:“你是谁,我在哪里?”中年人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微笑说:“我就是野株派掌门朱野,你现在就在我的府中。”我赶紧道:“原来是朱掌门,却不知我为何会在贵府?”朱野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稀疏的胡子,说:“昨夜劣徒出手打伤朋友,我便将朋友带到府中,为朋友疗伤。”我立刻记起了昨晚的情景,于是赶紧感谢朱野。朱野说区区小事,何必言谢。我快速摸了摸胸口,银子和布袋都在,立刻想到了阿美。大惊之下翻了起来,口中念着阿美。朱野问我怎么回事。我只说去客店找我的朋友。朱野一路将我送出野株派,才拱手告辞。临行前却说了一句话,他说想来野株派,他随时欢迎,野株派最缺的就是真正会打耳光的人。我觉得实在好笑,却也拱手作辞。

阿美不在房中,但在桌子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脚已经臭了,再无法改变。

我自然知道这字就是阿美写的,虽然她留了字,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她离开的原因,也看不懂她这几个字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要比我估计的大得多。

我回到店中,洗漱一下,就躺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天气闷热,蚊子乱飞,无意间我伸出巴掌挥出去,眼前的四只蚊子迅速落到了地上。我实在没有想到我的巴掌会这么准,仿佛附着魔力一样。于是我又侧身打向另外方向的蚊子,五只蚊子又落到了地上。

到了此刻,我才意识到师傅教我的并不是简单的打耳光,而是一种不凡的神功。可是,这神功我为何一下子就会了,我并没有怎么学呀。

疲倦让我停止了思考,又加蚊子全都死亡,我很快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就看到了朱野笑眯眯的眼睛。

我问朱野,此时是在哪里。朱野说还是在客店里,他只是来请我去野株派。我问去野株派做什么。他说让我做武掌院。所谓武掌院,就是负责教所有弟子武功的人。我立即摇手说自己根本不会武功。朱野笑着说,耳光打得那么好,何必这么谦虚呢?

经不住他的盛情邀请,也加我盘缠不多,于是答应了朱野。当我一走进野株派,立即就被惊得目瞪口呆:野株派的所有弟子站满院子,两个人一组,正在互相练习打耳光。你打我一耳光,我打你一耳光,所有的人都已经满脸肿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堂堂的武林门派,弟子不练习真正的功夫,却都在像泼皮无赖一样互相打耳光,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我无奈地对朱野说,这么多的弟子,为什么不练习贵派的武功,要这么无聊地互打耳光?朱野笑着说,自当年松树派石老先生以两记耳光大败常盟主后,武林中人已无人再去刻苦练武,都转而练习打耳光。在当今,打耳光已风靡于武林每个角落。

我闭上了嘴,无话可说。满院都在打耳光的弟子在朱野的一声喊停中停下了双手,满脸红肿目光热烈地看着我和朱野。朱野指着我对所有的弟子说,这位就是当今武林的打耳光能手,以后就让这位师傅好好教你们学习打耳光,大家鼓掌欢迎。

所有的人兴奋地鼓起了掌,我无奈地笑了笑,却也不能辜负人家的热情,于是说,大家好,我叫陈觉望,感觉的觉,失望的望。既然大家这么欢迎我,那我就将我会的告诉大家,只是交流,谈不上教,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

我正要给这些伸长脑袋的人演示打耳光技巧,却终于对朱野说,还是等到明天吧,今天先让他们下去消一下肿。朱野点了点头说,也好。

等这些弟子面带红肿和失望离开之后,我问朱野,这么大的一个武林,摈弃了各自的武功只练习打耳光,这算什么?朱野说,这有什么,莫说练习打耳光,就算练习拉屎,只要武林中人都喜欢,这武林还叫武林,只不过将练武变成了练拉屎,练习对象变了,本质却没有变。

我说:这是不是就是万变不离其宗?他说:是这么个理。

朱野将刚泡的茶倒了一杯给我,说:尝尝,这可是常盟主刚差人送来的茶。我端着茶杯,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臭味,这臭味让我一下子想到常大变不许常府的人洗脚的事,一阵恶心下我赶紧放下茶杯。

放下茶杯的同时我就问朱野:贵派的弟子洗不洗脚?

朱野放下喝了一半的杯子,说:咱们野株派的弟子洗脚较其他门派还算勤一些,半年能洗一次。

我大惊:半年洗一次脚还算勤一些的?

朱野点头说:不错,其他门派的人都是一年才洗一次,像武林盟的人,都已经不洗脚了。但是我看咱们野株派的很多弟子,已经有很多在向一年洗一次发展,好几个已经在向不洗脚发展了。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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