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禾妈又离家南下,再次被丈夫追了回来。
禾妈又怀孕了,那年计划生育风头正紧,她四处躲避。我记得她带着阿禾还曾在我家避过一夜。这其中艰难,很难想象。
怀胎十月,禾弟终于降生。大家都说,这次禾爸该安下心来养家糊口了。但不久后,禾的爷爷去世了,再没人可以拘束禾爸。他嗜赌如命,彻夜不停。
那时我甚至担心他会不会把儿子女儿都卖了。
一年之后,计划生育的风头尚未过去。禾爸走了,只字未留。
村里人都祈愿他永远不要回来,这样禾妈带着两个孩子或许也可以好过些。
9.
几天后有人带着欠条找上门来,禾爸把老宅给输给了人家。
债主三天两头到家里闹事,抬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
计生办查到禾弟的存在,抓禾妈去反省并罚款。
尤记得禾妈当时笑着说:“抓吧,我也没门儿了,住几天也好。省得在家受罪。”
人生真的是无底洞,总是会在你觉得已经最痛苦的时候,告诉你,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后来知道,禾妈在第二次离家时不幸感染乙肝,而禾爸也在这种中困境之下回了家。
10.
阿禾12岁,禾弟2岁时,禾妈外出打工。不久,禾爸又追着禾妈去了。家里只剩姐弟俩和年迈的奶奶。
那时我已去了市区读初中,由于不怎么回家,只偶尔从别人那里听到阿禾的消息。
听说阿禾的奶奶改嫁了,将禾弟也接了过去照顾。
听说阿禾也去寄宿学校读了初中,周末会去奶奶家接弟弟回来住两天。
听说禾爸禾妈很久都没有往家寄回消息了,阿禾的生活费成了问题。那时初中的住宿生每周都会带50元左右的生活费,而阿禾身上的20元还是左右拼凑的。
后来在村里一家的酒宴上看到过阿禾的奶奶和禾弟,标准的十人座圆桌旁只有祖孙两个,禾弟将手指伸进嘴里看着周围。其他桌上的熟人们偶尔往那桌瞟一眼,收回目光互相对视,心底自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乙肝,那可是传染病。
11.
初中毕业后,阿禾考上了二高。在学校,阿禾日渐成了风云人物。两个喜欢她的男生,曾为她大打出手。
这是一个小学老师告诉我的,至于她如何得知我便不清楚了,但想来八卦的灵魂总是强大的。
高二的冬天在街上遇见阿禾和禾妈,禾妈问我什么时候阿禾的高中毕业证能够发下来,又问了我会考的一些情况。很显然,那个曾经名列前茅的女孩儿马上就要步入社会了。
最后再见已是高三,在回学校的车上。我很高兴在那个时候还能见到她,无论怎样,她尚未退学。临下车前我把联系方式写给了她,但从此却再无音信。
12.
禾妈带着儿女改了嫁,留在了南方。禾爸独自回了家,周围没人乐意搭理他,都对他视而不见。村里开了一个农家乐形式的游乐会所,禾爸跟老板有些亲戚关系,因此被找去看门,老板还承诺管他一日三餐。然而,他却依旧只要有点钱就去赌。
几年后,我曾看到东面的电线杆子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禾爸于几年前赌博时将他家宅子作为赌资输给了人家,警告大家不要买他家的宅子。
每次走到阿禾家的那个巷口,我都很矛盾,一方面希望看到她,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过得安好。
13.
六月的雨天,
阿禾与我转着伞柄到西面的大路上。
大路南高北低,下雨时水从高处流下来,汇集在大路两侧。
我们脱了鞋子趟水往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