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他们还是相遇了,正如谢倪第一次见到许暖时的那样,眼前的女孩依然还是那一张记忆中的脸,不同的是在岁月的流逝中似乎又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风韵。
谢倪见许暖穿着一身白裙,正站在一家商店的门口。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确定这个女人还认不认识他。
时间开始倒流到那年。
那一年,谢倪二十岁,许暖十八岁。由于一场小时候的大病,谢倪比一般人晚上学了两年,又因为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儿,身边的同学普遍认为他是一个高冷且难接近的人,但是事实上他的内心里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男孩。谢倪喜欢打篮球,闲暇的时间还喜欢打游戏,表面上看着很冷淡,其实很善良,而且热爱生活,每天早上会去晨跑。那时候的许暖也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经历了高考并如愿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的物理系。和世人印象中学物理的女生不同,许暖的长相更像是文学院里的中文系学生。五官很清秀,身上散发着一股淡然的气质。最有特点的是她的那双眼睛,见过的人都会夸赞她拥有着世界上最干净与清澈的瞳孔,至今没有被外物的复杂所冲噬。
两人第一次相识在火车上。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在又一次向周围的人说了这句话后,谢倪第一次对自己选择坐火车这个决定产生了质疑,已经是夏末,即使外面烈日炎炎,但刚在火车里,他还是被传来的冷空气冻的猛然一哆嗦。周围的拥挤让他甚至找不到一处空处落脚,他只想尽快坐到他的位子上,可是这人挤人地一直将他往旁边挤去。
他干脆就待在一边不动了,好在下车的人基本都下去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提着行李继续往前走,车厢里顿时少了很多人。直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时,他发现位子上已经有个大叔坐着了,他拿着自己的票核对了好几遍,最后开口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子。”许暖只隐隐约约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带有磁性的声音,但没有转头,仍旧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缓缓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而那位大叔原本沉浸在手机视频的麻将厮杀中,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一个学生站在自己的身边,眉目间带有英气,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仿佛是在掩饰尴尬。
谢倪终于可以坐下来了,他再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行李放在上面后,也带上了耳机,望向窗外的同时,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女孩那张好看的侧脸,微微的长发随意批在肩上。女孩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嘴角突然向上弯起,他们这个方向刚好是阳光直射,有浅浅的光线照在女孩白皙的脸庞上。谢倪刹那间心里一动,二十年来第一次出现了悸动,对异性莫名的紧张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他悄悄点开手机相机,朝着她的侧脸,拍了一张。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偷到了糖果的小孩子,谢倪满足了,他又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在看外面行进中的风景还是那个令他喜欢的侧脸,想着还有一段路程,也不禁闭上了眼。
似乎是感觉斑驳的光线,许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轻轻拉了一下身边的帘子,挡住了光线。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的那个男孩,她记得本来是一个粗犷的大叔,怎么突然变成了帅气的小伙?看了看带在手上的表,还好没坐过站,安定下心来又忍不住,再次瞧了瞧身边的少年。他好像很高,即使是坐着自己也要仰视他。在嘈杂的火车厢里,这样近距离的看,好像还能感受到鼻尖传来的气息,她不由得脸颊一红,他的鼻梁很直,薄唇抿在一起,很想让人去接近。心里突然的想法,让许暖吓了一跳,她赶紧坐直,拍了拍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旅客您好,火车即将到达苏州站,请提前携带好自己的行李,祝您旅途愉快。”谢倪被车内的广播声惊醒,看看时间庆幸自己没有睡过站。转头后见旁边的女孩也已经醒来,正直直地坐着,他愣住两眼不自觉地盯着许暖。车外的夕阳把世界渲染成了暖黄色,整片天空显得格外好看,正如这个陌生的女子一般,在谢倪的脑海中无意识地想到。许暖发觉一丝不自然,偏头,两人注视几秒过后,谢倪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无礼,急忙红着脸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起身拿下上面的行李,害羞得不敢再看向许暖,慌张地离开座位下了火车,可是那双干净的眼睛许久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谢倪来到宿舍时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整理完内务后,就在大学的第一个晚上里草草地睡去了。面对即将开启的四年生活,他是迷茫的,同时又是兴奋的。不知道那个在火车上一眼万年的女孩会不会再次遇见,对于谢倪来说,也许这个还没完全开始的故事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开出了花朵。
由于是体育系的新生,在认识了新班级与新同学,又在班主任的谆谆教导结束后,谢倪开学报到后一大早就被辅导员安排去为各个部门搬水。走出教室的那一秒,他忽然间感受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旁经过,鼻尖也随之带来一股茉莉清香,他吸吸鼻子,拍了拍脸,“怎么有点像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孩身上的味道?”他记起昨天坐在火车上就闻到那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令人印象很深刻。他苦笑,怎么可能这么有缘,并暗示自己从幻想中醒来。“同学,请让一下?”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像是坐在棉花糖上般,轻轻的,暖暖的,甜甜的。谢倪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看见正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当许暖看到谢倪的正脸时,仿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眼角闪过一丝诧异,随之又笑了起来。谢倪看着对面的女孩捧着书朝他笑着,她笑的真好看,眼睛眯成月牙,很亲切,就如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是你阿,昨天那个火车上的女孩。”谢倪用的是笃定的语句,心里咚咚跳着,仿佛敲鼓般,仿佛是为两人的重逢,奏着命运交响曲。女生点点头,掩盖了一下内心的略微悸动,微笑说,“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
王家卫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五月的阳光明媚温和,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颗心怦怦地跳着,仿佛已经跳到了喉咙里。谢倪低下头快步前行,擦肩而过后一句“好久不见”令他停下了脚步,泛红了眼眶。他努力地挤出笑容,最终还是只说出了相同的四个字“好久不见。”即使他的内心波涛汹涌。
那年,许暖说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纯净简单;欣赏的书是张爱玲的书,觉得张爱玲独立自信有种吸引人的魅力;爱吃的一道菜是红烧肉,经常吃的满嘴都是油然后往谢倪身上凑……他们会在炎热的夏天一起待在空调房里,各自捧着半个冰西瓜,之后谢倪开始玩游戏,而许暖就躺在他的腿上静静地看书;在寒冷的冬天他们会走在黄昏的街道上,许暖最喜欢和谢倪一人半只耳机然后听着民谣,讲述彼此的故事;许暖说只要一直在谢倪的身边,自己就有用不完的超能量……那年,他们的画面谢倪仍然都记得。
他还爱她?他爱她。
六年前的两个人,即将结束象牙塔般的生活,望着远方,有着共同美好的幻想。可是,当现实的残酷接踵而来之时,谢倪开始渐渐感到了恐惧与不安。他想给深爱的女孩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打算出国深造。而这意味着他俩之间的爱情将要经历隔着半个地球的考验。当他鼓起勇气告诉许暖自己的想法时,许暖想要的却是一份有他在身边的爱情,她希望马上结婚,然后有一个安稳的家,她怕两人抵不过时间与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