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我和宛宛做错了吗?”
“我知道,我也在想,我为什么要万事迁就他。”玄凌打断了林嵘的话,“任凭他在这后宫里来去自如,在母后身前扮演着孝子,什么都不做,就能落个逍遥王爷的名号,人人称赞。”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在他面前总觉得底气不足,他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我又算什么?”
出了仪元殿,林嵘颇为意外地看着有些疲态的皇后在门外候着,想来是玄凌不许人进去,皇后有些担忧吧。
林嵘慢慢解开玄凌手上的纱布,将自己空间里最好的伤药涂抹在伤口处,再为他轻轻包扎好。
让人在外面守着,以备他随时叫人,林嵘唤过小厦子,让他陪自己出去走走,以免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林嵘轻轻给他盖上被子,见他神色和缓了许多,便悄悄退了出去。
“这不就结了。”林嵘笑着拍了拍他未受伤的手,“你父皇殡天时,清河王才多大,就算喜爱,也不过是因为那是她宠妃的孩子罢了。再说了,一个帝王要的是大才,又不是去考状元,就算他文采天下无敌又怎么样?能礼贤下士,将天下有才之人收为己用才是你应该做的。对了,我这里有些治伤的药还不错,给你换换药吧。”
“你从没说过宛宛,太后皇后华妃,你都赞过批过,唯有宛宛你从未说起半句,为何?”
见玄凌脸色铁青,林嵘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嘴快,:“对不起,玄凌,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一个人待久了,习惯自言自语……”
“为何不至于,换了别人强抢民女,是不是说一句情有独钟便可以放过,红杏出墙的女子与别人私逃,是不是说一句两心相悦便可以不追究。”林嵘的话让玄凌哑口无言,“如果一切都可以因情而改,那你大周的律法用来干什么?”
林嵘脸色一暗,捻着一颗棋子,“谁心中都有一处伤,不愿别人碰触,提及都会痛,我又何苦揭开它,让你再痛上一遍。”
“很好嘛,知道反思了。”林嵘笑着擦完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不至于吧?”
“她没有让你烽火戏诸候,没有让你炮烙群臣,没有让你从此君王不早朝,她有什么错?你不过是爱上个女子,没有荒淫无度,没有不理朝纲,你又有什么错?情之一字是最难控制的,遇见她,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你当时年轻气盛,本就不善隐忍,想必也是一意孤行,没少听抱怨吧。”林嵘盯着手中的棋子,黯然道。
林嵘一句话问得玄凌哑口无言,思索了好久才决然道:“不会。”
玄凌疲惫地倚在塌上,他以往总认为自己没错,可是时间长了,林嵘的话总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过。林嵘的话总是能说到他心底深处,让他心里会有些不舒服,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很对。养伤的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此刻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无力的很。
林嵘坐在一侧,似乎在对他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纯元已逝,这世间纵然再有跟她容貌一样,性情一样,品格一样的,可那也不是纯元了。把纯元放在你心里,给她留下最重要最高的位置,然后把你心中剩下的地方分给其他人不好吗?”林嵘把手放在他心口处,轻声呢喃着,“即使不是喜欢,也可以去欣赏,就如同你最爱梅花,但也可以欣赏菊花的高洁,牡丹的艳丽,荷花的自清,兰花的风骨。”
“你当真觉得我没错?”玄凌狐疑地问。
玄凌闭上眼,在她轻声细语中,沉沉睡去。睡梦中,宛宛穿着那一身他最爱的华服,在倚梅园如火的梅花中翩翩起舞,眉眼一如他们初见。这次的梦不再像以前充满了伤心,仿佛她随时都会离开,而是满心的满足,仿佛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
直到林嵘包扎完,玄凌才悠然道:“我以前是不是做错了?”
“玄凌没错,可皇帝错了,宛宛没错,但皇后错了。”林嵘长出了口气,“我经历过,明白你们的情有独钟,但你是帝王,别人能做的事情,你不见得可以做。知道你强娶纯元皇后会让别人怎么想吗?那就是位高权重的人可以为所欲为,皇后你可以随便换,将军之妻你可以强娶,这后宫的规矩你都不严,前朝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
“玄凌,错便错了,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再不会错,这不是更好吗?你还年轻,今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去改。”林嵘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为君难,难就难在身为天子的你要自己束缚自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有了别人和律法的约束,你自己更应该清醒一些。”
玄凌颓然道:“我真的错了吗?”
“舒太妃的身份,若你父皇不想这大周的江山落到外族的手中,清河王就绝不会登上帝位。”林嵘凑到玄凌身旁,轻声安抚他,“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的纯元皇后是赫赫族人,你会将她儿子立为太子储君吗?”
“为何?”玄凌眼神有些期许地看着她,期望她能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最喜欢的,不见得是最出色的,更不见得是最能干的。”林嵘从未见玄凌这样失落过,“其实在我看来,若你父皇还有一丝身为君王的理智,清河王就是最不可能成为帝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