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体旁摆地摊的日子

2019-01-06 12:02:32

真事

在我之后长久的记忆里,只有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的北京夜景。在那里,没有太多美好的东西,也没有太多美好的人,所有人在夜晚也是行色匆匆,在北京的夜晚,最不缺的,就是喝醉酒的男人。

昨天回家的路上被一声叫卖声吓到了。

“卖地瓜嘞。”

我很想哭你知道吗?

那时父亲开网吧亏本,总是在晚上十点之后在工体旁边的一个小巷子口摆地摊,卖电脑主机,键盘,鼠标之类的东西。父亲不放心把我扔在出租屋,我便也开始了一段白天睡觉晚上行动的日子。除了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叫卖“卖鼠标啦”之外,我还兼管侦查任务,一旦发现城管的踪迹,立即报告父亲,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跑掉。

后来也终于是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特地去天安门广场上照了一张照片,是目前我跟父亲的唯一合影。离开之前,工体那晚格外热闹,好像是某个歌手的演唱会。父亲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今晚这么多人,要是出摊的话一定能挣不少。”

因为我们很难扎根,所以我们都在漂来漂去,说不定漂到哪天,就真的扎下根,开出花了呢。

要是问我那段日子带给了我什么,除了北京潮湿的地下室,除了夜晚灯火琉璃的立交桥,除了我跟父亲相依为命的那段回忆,剩下的就只有——再等一周,一周以后再说。这种不想妥协的等待了。

看了之前的《北京女子图鉴》,共鸣很少,毕竟当时的我还小,并没有看见很多北京更深层次的东西,只知道后来的工体附近不让摆地摊了,后来很多的小镇青年来了又走了。

或许你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他们。

你有多久没有认真的看过路边摆地摊的人的脸了。

后来一天晚上老爷爷没有来,那个位子空了很久。大约一个月之后,一个年轻人在那里叫卖:“新烤出来的玉米嘞。”原来,老爷爷一个月前收摊回家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了,现在他的儿子来继承他的工作。

那时的我不明白我跟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待在北京,我时常的在晚上看着从来不会暗淡下来的高大的写字楼,想着奶奶还在山东盼着我回去呢,奶奶还会做好吃的给我吃。我当时就发誓我长大了一定不会来北京。

我至今不能遗忘那个卖酸奶的老奶奶,每次都会给拿最新鲜的酸奶,用当时最好看的白色瓷瓶装起来,插上细细软软的管子,第二天再把洗好的瓶子拿来,等着新一天的酸奶。不知道,现在的她还在不在人世间。

在我父亲的摊位旁边,是一个卖烤玉米的老爷爷。从他锅里飘出来的玉米的香味,是我回到山东之后再没能闻到过的。老爷爷来得早,所以收摊也早,偶尔有剩下的玉米他总会拿来给我们,说晚上困了的时候当零食吃。但他的生意很好,往往剩不下很多的玉米。

当年的那些人,那些夜晚混迹在各种酒吧与街头的年轻人,现在都还好吗。我走在王府井大街,周围全是来自各地的旅游团。曾经经常来这里买老北京酸奶的那家店早已不见踪影……

我是到后来才明白那一家人的伟大的。他们把地摊当作了一种工作,甚至一种事业来做,子承父业,从未觉得他们低人一等。你可能觉得卑微,但就是这深夜里卑微的一缕灯光不知暖了多少北漂青年的心。在这个城市,外乡人太难扎根了。

去年夏天再次去到北京,发现了一个并不新奇的定论,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儿时跟着父亲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旁摆地摊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回头,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朝着路口喊了一声。旁边卖地瓜的车不停的有热气冒出来。

他们不过是像你一样,为了生活忙碌着,并且看起来更没有尊严,更加辛苦与落魄,不会有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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