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戒
扬子从民政局出来,手里握着刚才换成离婚证的红本本。六月的天气,阳光像是要把大地上的生物都烤焦的感觉,扬子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沁出,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没有悲喜。
冷岩跟在扬子的后面,两人没有交流,出了民政局,一个朝南走,一个朝北走。没有电视上那煽情的情节,没有拥抱,也没有祝福,只有冷漠。好像这些年的感情都是一场游戏而已,游戏结束各自安好。
转过身离开的那一刻,扬子突然就难过了,泪水不自觉的滑落,脚步渐缓。内心有某种期待,她期待冷岩可以给她最后的温情,可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一丝的声音。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冷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原来分开之后,所有曾经的幸福会在顷刻消亡。
扬子苦笑一声。想起那年,她和冷岩结婚的那天,她对冷岩说:“我想要一生一世的爱情,若是哪一天,我们离婚了,那我就永远不会相信爱情了。”冷岩摸摸扬子的头说:“傻丫头,这一生,我们不会分开的。”
昨日的誓言还在耳旁,而他们却早已失言。十五年的婚姻,磨掉了关于婚姻所有的美好。只剩下冷漠,猜疑,背叛,谎言和无穷无尽的争吵。
扬子从年少时那个张扬个性的少女,变成了一个苦大仇深,敏感多疑的妇女。而冷岩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温柔,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或者冷言相对。
婚姻走向灭亡的时候,他们都不曾感知。直到那天,有人告诉扬子,冷岩外面有人了,扬子才恍然醒悟。他们好似很久都没有好好交流过了,没有一起去逛过街,一起陪着孩子去游乐场。
冷岩外面有人了,那一天,扬子一整个下午脑子都回想着这句话,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第一次因为私事请了假没去上班。
扬子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冷岩的情形,那是冬日的一个下午,冷岩站在村口那颗大树旁边,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画着米老鼠的T恤,领口发毛,背挺的笔直,向外眺望。
扬子趴在树上喊:“小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冷岩抬起头看见树上坐着一个少女,寸发,笑容温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大口地咬着。不小心笑出了声,“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扬子说:”爬的高,看的远啊。”话刚说完,就见冷岩也爬了上来坐在自己的旁边。她转过身看着身边的男孩,眼睛明亮,那薄唇看起来极具诱惑。扬子咯咯的笑了,冷岩看着这个爱笑的女孩,心突然漏了一拍。
那一整个下午,扬子和冷岩都待在树上,看着远方,各自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就在那天扬子知道,冷岩失去了妈妈,在某天冷岩早晨起床,妈妈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他爸爸把他送到了乡下老家,从那天开始,冷岩常常会站在村口等爸爸妈妈来接他回家,一等就是三年。
在乡下的日子,扬子一直和冷岩形影不离,做着彼此的影子。
冷岩离开的那年,扬子18岁,她记得冷岩趴在她的耳旁说,“扬子,等你长发飘飘的时候,我就回来娶你。”
然后冷岩就走了,消失在扬子的生活里。扬子从东北考到了陕西上大学,冷岩离开之后,她开始留长发,当年的假小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引着多少男孩内心蠢蠢欲动。而扬子一直记得冷岩说的那句,等你长发飘飘的时候,我就回来娶你。
三年又三年,冷岩始终没有出现,关于曾经的记忆慢慢在脑海中变淡。
22岁那年,扬子在日记里写道:“冷岩,你在哪里,你不是说过,会来找我吗?五年了,你是否早已把我忘记,我到底在等待什么?”
就在扬子准备放弃的那一年,冷岩回来了。他开着一样破旧的小汽车,站在扬子的家门口。
扬子远远看见成年后的冷岩,五年的坚持,年少的诺言,原来他都不曾忘记。
她远远的看着他傻笑,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说:“扬子,我来娶你了。”扬子羞涩的笑了,拍了他一巴掌,骂道:“小流氓。”
扬子还记得那时候的甜蜜,他们就是那样在一起了,关于过去五年,冷岩只字未提,扬子也没问。
冷岩回来半年之后,他们就结婚了,一切好像顺理成章。去民政局的那一天,冷岩牵着扬子的手一路狂奔过去,脸上全是喜悦。他们站在民政局对着那面红旗面前宣誓,我冷岩,我杨洋,自愿结成夫妻,一生不弃。
过往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而他们的婚姻已经穷途末路了,那时候的幸福,此时的绝望。让扬子措手不及。
那晚,扬子做了一桌菜,等冷岩回来。她想她应该跟冷岩说些什么,其实她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只是心中杂乱无章,更多的是不甘心和失望。她从未想过他们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她总以为无论怎样争吵,他都不会离开她。这样的结局让她始料不及。
冷岩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看见爬在饭桌上的扬子,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说:“你怎么还不睡,不是给你说了,我不回来吃饭吗?"
原来当真不爱了,你所做的任何事再也无法让他感动。扬子从桌子上坐起来,对冷岩说:“你过来,我们谈谈。”冷岩不耐烦说:“都十二点了,你又发什么神经,我明天还要早起开会呢。”扬子此刻才真实的感受到冷岩的冷漠。以前她总认为夫妻之间吵吵闹闹是正常,而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婚姻的灭亡就是从争吵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