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讶异道,“不对吧。”
“恩?”
“飞阳喜欢的人不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吗?怎么变成了兵部?”
我俩面面相觑。飞阳那么严谨的人,会犯这种低级的抄写错误吗?
三
八月十五日,阴。
宜嫁娶,宜饮酒,宜登高,不宜访友。
尚书家的婚礼,声势浩大,提着红灯笼的迎亲队伍,像一条流逝的火焰,涌动街头。
宋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想沾些喜气,顺便蹭吃蹭喝之人。
幸好我会些轻功,才能携着不孝先行入席。
飞阳这会儿自然没空招待我们,他正在仆从的簇拥下,通关各类繁琐的礼节。
远远的,在氤氲的光影里,能看见新娘的剪影,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人不如新,衣不如旧。一安,现在你信了?飞阳,已非当年。”不孝神情恍惚,惘然道,“人为何如此善变?”
夫妻对拜后,礼炮轰鸣,宾客开席。毫不夸张地说,为了这一刻,我饿了整整两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嗝。”王不孝自嘲道,“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守着糠糟妻,做些掩攒事。一生都无出头之日……见好友飞黄腾达,却讥讽他趋炎附势。一安,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笑话?”
人醉的时候,反而会说出真心话。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由烈酒点燃,如烟花般“嘭”地爆开,在夜空中一览无余。
“年少时,我常做一个梦。梦里的我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他笑的很开心,像个孩子,“满城的姑娘都想见我,她们身姿婀娜,挥舞着轻纱,美丽动人……”
“婚礼那天,全城的人都来向我祝贺,灯笼汇成长河,晚霞映的通红,乐曲喜庆欢快,仿佛永不会停歇,正如……此时此刻。”不孝嚎啕大哭,“一安,若我未曾犯下那大错该多好!今日怕也能一响贪欢!”
眼前是灰红的即将要黑掉的天空,一股幻灭感以摧枯拉朽之势钻入心头,名为“命运”的大手呵,无形笼罩了所有人。
那边厢,飞阳跟在岳父身后,与各桌的宾客见礼,多是几句带过,未做停留。眼见他们即将往这边来,不孝又神智迷糊,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一小厮附在尚书大人耳畔嘀咕了几句,后者大喜过望,转身便走,想必是有大人物登门。
飞阳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我理解,正事要紧。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遗憾地是今晚无月。不孝的酒已醒了大半,我和他边吃边聊,又喝光了两坛竹叶青,摸着滚圆的肚子,叹道不虚此行。
我俩最后才走,虽然没等到飞阳,却迎来几滴雨。
与不孝话别,我去了城南的衣冠亭——今晚和故人有约。
旧街清冷,空无一人。雨越下越密,透着森森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只听见竹梆子响了五下,锣也叫了五声。
天光将亮。
四
一觉醒来,还想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