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曾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多愁善感起来,真是天凉好个秋……
随着一阵骚动,说书人现身了,他面容白净,身形修长而消瘦,随身挎着粗布袋,里面装着吃饭的家什。虽许久未见,可从那如峰的眉眼中,依稀能再见少年。
戏未开场,满堂喧哗。
王不孝蓝布长衫,站的笔挺,手持缎面折扇,面前摆一红绸方桌。
他遗世独立,未沾染市井俗气,聚在三教九流的人中,更衬出其读书人的精气。
不孝先是闭目静默,似是重温典故,后又手舞足蹈,若乎神游太虚。
半刻钟后,他开口道,“虎视关河指日平,东松岭路小提兵。奸臣误国英雄死,千古遗碑夕照明。”定场诗罢,不孝拍响惊堂木,“上回书说到这奸相秦桧私通金国,伙同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字牌’召回岳将军,导致北伐‘十年之力,废于一旦’。由此引出了后来的《秦桧诡编莫须有,岳飞身陨风波亭》……”
几场书说完,已近亥时,茶馆中不剩几人。
结完账,我走到正吃宵夜的王不孝身边,自作主坐下,“打搅。”
他似乎不喜有生人接近,果断将未动的干粮收拢起来,装进布袋,起身便要走。
“王天高。”
步履不停。
“王天高。”
再一遍后,他才意识到我在喊他——很久以前,王不孝还是王天高。
他仔细打量着我,想瞧出些许端倪,终究无果,“你是谁?”
“陆一安。”
不孝怔怔地盯着我,忽然咧嘴大笑,引得周遭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好久不见。”
眼里像进了沙子,我抹去湿润,笑道,“好久不见。”此情此景,若非不孝禁酒,定要痛饮三百杯。
然而,得知我的来意后,他的笑容迅速隐没,像傍晚时肃穆的山岗。
“我和他,已非同路人。”
“你成亲时,飞阳可曾来过?”
“今时不同往日……”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只需以朋友的身份送上祝福。”
“趋炎附势,认贼作父,一安,你可知他有多糊涂!”不孝怒道,“圣贤书,怕都读进了狗肚子里。”
“如今,不就这世道嘛。”我苦笑道,“换作是你,心甘情愿十年寒窗,换个默默无闻吗?”
“傻子才会。”他的语气弱了许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暂且原谅他一天。”
“也只能如此了。”顺着我给的台阶,不孝走了下来。
“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