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随便坐。”
饭后，他们哥几个在客厅闹哄哄扯淡，我去厨房洗碗，洗到一半，罗纨起进来了，从我身后搂着我。他的气息吐在我耳朵边，说：“润润，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做饭，你愿意一辈子给我洗碗吗？”
我说：“所有平台全都保密。”
今天是这里的初雪。我出门的时候已经下过一段时间了，此刻路上已经有了不薄的积雪。居民屋还是节日的氛围，挂着闪烁的彩灯。此刻不早了，路上没什么人。我一路开得飞快，在车里感觉快透不过气，只好把车窗开了一条缝，风像刀片摔在我脸上。
“是的，哥不差钱。诶，润润，你来取个名字吧。”
我把装满牛奶的碟子端过来放地上：“猫什么牛奶都能喝吗？”
给猫取名字二狗子是心理素质多么强大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那就叫二狗子吧。贱名好养活。”
妈的！秀恩爱好爽啊！哈哈哈哈哈哈！
茶茶很激动：“玩这么大？所有平台实时更新？”
察觉到我挪动脚的费力，罗纨起好像才从一个木头人的状态回过神，紧张地握住我的脚踝给我揉搓。
我焦急地喊着：“罗纨起！你在哪呢？”风灌进嗓子眼，一口气喘不上来。
我感觉罗纨起可能事先跟他几个哥们儿说好了，所以饭桌上都是随便扯扯，没有人大惊小怪，也没有人问我我答不上的东西。我真心感觉罗纨起家教不错，他的几个朋友也都不是纨绔子弟的样子。
“哭跟娘有什么关系啊？你这是性别刻板印象啊。”我想了想，“有担当的男人成天宽面条泪也是男人，不敢担责的男人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男人。”
罗纨起一挑眉：“只会煮方便面和粥糊糊的人别哔哔啊！”
我自己想明白了，心里也有底了。坐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发，我说：“水都有点凉了，以后家里换智能浴缸行吗？”
在一起之后每一天都这么高兴，我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出意外。老人家说不能高兴过头，福兮祸之所倚。我洗完碗等了很久，罗纨起没有回来，打电话忙音，发短信也不回。
谈恋爱之后跟以前并没有啥差别。除了晚上会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他戳了戳我腰窝，说：“我先送他们几个走，他们会先去岛上等我们。不过去了岛上还是分开玩。我不想约会的时候被他们视奸。”
“别别别！叫我顾润就行。”
“我不知道啊，我记得猫是喝牛奶的啊？Google一下？”
正Google着，小猫咪已经急不可耐舌头一伸一伸地喝上了。
茶茶说：“他不来，你是不是也不来啊？你们这对狗男男是不是要秀恩爱去？”
“太绕口了，我没听明白。”罗纨起委屈道，“但是我爱你。”然后他搂住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我知道他这是感动的泪水，只是抚慰地拍着他后背，不再说话。好在这次哭得不久，他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然后正色道：“抱太久了，我硬了，润润。”
我愣住了，他的表情僵硬，几度焦灼的舔自己的下嘴唇。最后说：“你一直让我看心理医生，其实我要看的不是心理医生。”他指指自己的头，眼睛里是绝望，“我这里有问题，有的时候，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小可爱，你不能喝哦，你可能有乳糖不耐症，会拉肚肚的！”罗纨起嘟着嘴对着小猫发出噜噜噜的逗猫声。特别蠢，特别不忍直视。
罗纨起正在搞一个蜂蜜蒜蓉椰香红酒火鸡，晚上约了他几个朋友来我们公寓吃饭。闻言道：“哪个垃圾说的这话啊？是不是单身狗啊？”
我活过来了。真的，虚惊一场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急忙回头，用手机照亮，看见罗纨起靠着灌木丛，身上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衬衫。我连忙先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我感觉他已经冻僵了大半，也不敢先多问，只问身上有没有伤。
罗纨起正举着油腻腻的手路过我要去洗手，到我跟前狠狠咬了一下我嘴唇，说：“振夫纲了啊！”
就算是头一回也别乱叫好吗！
“图书馆那的啊，我看过两天就要下雪了，它都要冻死了，一时不忍心带回来了。”
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听到家里有猫叫，我一边脱外套迎接暖气，一边问：“哪来的猫啊？”
“对不起，害你受伤。”
我镇定下来，他回来了，那就是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难道是车祸？我迅速换上衣服，我没有车，这边已经是深夜，无论是打的还是自己走着找都很不方便。我考虑再三先问茶茶借了她的车。其实我没有这边的驾照，只希望路上不要遇到警察查。
“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老哭。”他犹豫地说，“治不好我就会动不动就哭，很娘的。”
我咬着牙沿着灌木找，风真大，我耳朵都麻木了。
我非常害怕，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一边骂罗纨起这个王八蛋不接电话让人担心，一边又怕他真出什么事，只好不停地继续打电话沿着机场回来必经的路一路找过去。
感恩节前夜，罗纨起会抱怨要破处要破处，我义正言辞地说：“你不知道恋爱最美好的时候就是你知道你们迟早有一天会上床，但是你们还没有上床的时候吗？把最美好的时候留存地久一点不好吗？”
茶茶让我先去医院急救看，结果医院表示今天并没有亚洲人送过来。我只好让他们有消息通知我。
“打了。我厨房里热了牛奶，你帮我拿来呗？”
门铃响了，果然是眼镜黑土他们。他们换完鞋进来，一看见是罗富贵在忙晚餐，非常绝望：“富贵儿，你不毒死我们不罢休吗？”
他摇头。我们俩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先回了茶茶的车，把罗纨起的车扔在了路边，明天喊人来拖车好了。先发短信给黑土，告知人没事，然后又打电话给了茶茶告诉她明天还车，茶茶说她不急用车，先放我这，我连声道谢后挂了。
我说：“我爱你不是说了玩玩的。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就表示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面对所有的可能。如果一旦发现对方有什么无法接受的就离开，这是炮友，不是伴侣。罗纨起，我愿意当你伴侣，你懂什么意思吗？”
我心里一惊，立刻侥幸的喜悦漫过，还好人没事。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预约过心理医生了，他建议我去精神科看一看。我上周就去T市做了检查，还有很多量表。今天晚上接到电话的。只是确诊是脑子的问题，我也还没跟医生谈。”罗纨起故意装作轻松地笑了，“你知道的，这边医院效率可低了，上周检查，今天才出报告。”
茶茶怨愤地走了，临走前说：“自从你开始谈恋爱，你就越来越不可爱了。你不要得罪我，我会给你发到北美吐槽君，神奇吐槽君上的！”
我说：“是。我们要去约会。”
总之二狗子就在我们公寓住下了。
黑土说：“是不是该叫嫂子啊？我有点紧张，还是头一回。”
“打过针了吗？”
我往前一下，握住他的手。“吓住了吧，哭哭就好，乖。”
“所以你今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罗纨起笑了下：“抢劫也还好，我把钱给他们了，他们怕我报警把手机拿走扔掉了，所以没法给你打电话。我本来就是被胁迫下车的，车胎给打坏了。人真的没事。”
我凑上去吻他：“你是不是来骗我表白的啊？小滑头？”
我转头亲了他脸颊一下，说：“带上外套，今晚好像说有雪，挺冷的。”
路两边是灌木丛，再里面是树林，我也不管上面的积雪沾湿裤子了，把手机里的手电筒打开寻找着。
我说：“不愿意。我们就不能一辈子一起吃点正常的吗？然后让钟点工洗碗。”
我懵了，这是什么狗血的走向？我说：“什么意思？我不是医生，不太明白。”
我笑着离开厨房去摆盘子了。
他的眼睛红通通的，是哭过的样子。我于心不忍，不想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于是也脱了坐进去。好在浴缸够大，我们俩面对面坐着，盘踞浴缸两端。热水浸泡我才察觉到脚踝那针扎般的疼。
罗纨起蹲在地上，一只手撸猫，一边对猫做鬼脸。186的肌肉男是个猫奴的奇幻剧开始上演了。
“叫罗爱顾？会不会太骚气了？”说着他已经起身了，顺嘴就亲了我一下，然后跟猫说：“这是你二爸，记得了吗？”
我忍俊不禁，说：“太骚气了，不能这么叫。你还是取个接地气的。”
我把车上的暖气开到足，他躺在副驾驶，像一只呜咽的小兽。他捂住了脸，不让我看，我心里像扔了沸腾片的可乐，焦急无力。他再三表示没有伤，想回家。我想这样也好，回去之后再慢慢问。
茶茶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JPG”。
茶茶咬手绢哭泣.JPG，说：“那能不能求你们直接放图撒狗粮？我看耽美已经文荒很久了，现在全靠脑补你们俩找萌点了。”
我说：“你这个火鸡真的有人吃吗？我要不要提前定一个，万一你这个毁了，至少有plan B？”
“一开始是遇到持枪抢劫了。”
终于在离小机场很近的路边看到他的车打着双闪灯。
我心里松了口气，说：“那就是还要去复诊了？”
我说：“穿上衣服麻利地滚！”
“你收养的你来取。”
我狠狠一甩车门走下去，发现他不在，连忙在附近找。我又不敢报警，妈的，我特么这会还在无证驾驶呢！早知道麻烦茶茶开车了。
我头向后靠着浴缸，眼睛看着浴室里温柔的灯光。不是心理问题是精神问题，是我没想到的。我本来以为他可能有一些情绪发泄上的障碍，疏导疏导就好。精神上的问题，我其实不了解。他害怕，可能是怕我把他当成精神病。但是于我而言，我既然决定了跟他在一起，这些就不是问题。无论本质是什么，症状也只是好哭而已。能治愈最好，即使不能治愈，也不过是这辈子不要惹他哭，若他哭了便给他拭泪。我本来就做好了这辈子给他怀抱给他肩膀的准备。真的，他的担忧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但这也可能是恋爱滤镜，我怎么看罗纨起怎么顺眼。即使他那个怪味火鸡，也莫名带感起来。我可能有毛病。
我一脸懵逼，耽美又是什么鬼？
又过了一周在公选课上遇到了茶茶，我说：“感恩节罗纨起有安排，应该不会去中国留学生社。”
我在浴缸里放了水，帮罗纨起脱了衣服，让他坐进去，正打算离开浴室，他扯住我的袖子说：“一起行不行？”
“是。”他两腿屈起来，抱膝坐着，是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别别别！”罗纨起一只手拎起小猫，一只手翻手机网页，还是没找到结论，干脆打电话给了兽医，得知最好不要，即使喂也喂专门给猫喝的那种。
我说：“我觉得眼镜他们可能宁可吃我的方便面。”
他睁着大眼睛，抿着嘴。
我说：“你这是打算长期养着的意思了？”
下雪天没有月光，我一脚踩了个空。感觉之前韧带撕裂的地方好像复发了。罗纨起不在车里，车也没有撞击的痕迹，至少不是车祸。这边治安良好，也没听说抢劫的啊？总不至于被人威胁下车了吧？
我只好打给黑土。黑土说罗纨起帮他们几个把东西弄到机场就回来了。按理说一个小时前就该到家。
他拿手摩挲着我的指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不是因为这个哭的。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不敢跟你坦白。”
到家才发现我们俩都相当狼狈。头发上的雪融化了，一绺一绺的。手背脚踝都是树杈隔开的细小血痕。
我说：“那你记得刷新FB, INS, Twitter，微博，朋友圈吧。”
不知道找了多久，我听见一声：“润润。”
二狗子走到我脚边。在我们这边呆了两星期，二狗子已经初步形成了自己的社交习惯，一般来说她对罗纨起爱答不理，对我相对友好，对来客十分谄媚。完全搞不明白给她买粮的是罗纨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