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们把阿余推进手术室，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不能进去，阿余知道我在外面等。我从来没有觉得等待是这么漫长，犹如穿过了一片沙漠，看到的依旧是沙漠。
“谁是家属？”“我是。”原来我已经害怕到了这种程度，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病人生命体征很正常，没有大碍，不过有些低烧，在医院观察一晚，明天没有情况就可以出院。”医生见过太多中这样的情况，他就像再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好，谢谢。”
“阿余。”我仰望着阿余，期望从中探寻到蛛丝马迹，可是我失败了，这种感觉很糟糕，似乎我从未靠近过阿余，明明我们是那么亲近的人啊。
我把衣服披在了阿余的身上，我甚至觉得这是无用功，干衣服也会湿的。阿余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望着孤儿院的院子，院子里有许多冬青，它们被修剪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还有秋千、跷跷板、滑梯，小朋友很喜欢这些，在我印象里，我接触的很少。
“你住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你马上离开这里。”
我昨晚一直在找，天太晚了，我不确定阿余会不会回来，我在家从凌晨等到了四点，远处已经出现了光亮，可是阿余还没有回来。我洗了把脸，抹了些防晒，拿了一件薄外套，出门前我还在想也许阿余还在睡觉。
我不知道阿余去了哪里，为什么衣服是湿的，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又为什么从我站在身边开始至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甚至产生了动摇，阿余不认识我。“阿余，我们回家吧。”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阿余的回答。
我看见阿余站在孤儿院门前，我不知道阿余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条路我们已经走过很多年了，路的尽头就是这家孤儿院，突然回想，原来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久到好像我们一直是这样的。我走近才发现，阿余的衣服还在滴水，紧紧贴着身体，这肯定非常不舒服，我有些难过。从家里带出的薄外套我一直拿在手上，似乎我早就知道会用得上。
“嘿，你看看你，你一点也不喜欢阿余，阿余一点也不开心，你束缚着阿余，阿余不是你的所有物！”
“撒谎！你在撒谎，你听听，听一听你自己脑子里真正的想法。”
天很热很闷，我感觉太阳就在头顶上。我看到很多女生的手里拿着冰淇淋，阿余喜欢吃一种小时候的冰棍，一袋里面有四个，颜色也不一样。阿余吃的时候会很开心。街道两旁都是商铺，奶茶店、面包店、烧烤店、火锅店，如果阿余在的话，肯定会很开心。
我从来没有拨打过救护车，我在想或许我可以打车去医院，可是怎么办啊，我甚至觉得现在的阿余一碰就碎。阿余不和我说话，我们从来没有冷战过，我喜欢阿余的一切，笑的时候上弯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开心时候的笑声，生气时候的严肃，阿余的一切都很美好。
“家啊，回家。”阿余嘴里念叨着回家，我去牵阿余的手，霎时间我感觉像是坐过山车。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怕阿余会离开我。
“不是这样的，我和阿余很好，阿余心里有我的。”
“阿余，醒醒，阿余……”
“预感总是倏然来临，灵光一现，好像一种确凿无疑的信念在瞬间萌生却无从捕捉。”
阿余绕过我去了厨房，我看到阿余靠在料理台旁，双手撑在上面，肩膀耸起一个高度，阿余的双臂在发抖，然后一下子静止了，“阿余！”在我和阿余在一起的这些年里，我从未想过阿余会离开我，会受伤，甚至会难过，这好像太强人所难，没有人会一生快乐。阿余的身体很冷，甚至我的身体都有些僵硬。
家里很简单，茶几、电视、餐桌、椅子、绿植、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有我和阿余。我领阿余进门后，阿余一直没有动作的站着，像个雕塑一样，眼睛一直盯着我们的拖鞋，“阿余，我们换鞋好吗？”我蹲下身去脱阿余的鞋，阿余像是见到了猛兽似的躲开了我的手，我听到了“咚…咚…咚…”，在这本该寂静笼罩下的环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