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的眼神仿佛将空气实质化了,沉沉地压在拉温妮的皮肤上。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房间,一边开始思考有什么借口能让她离开这里。
还好斯梅绥克先生是按病床号巡查的,亚瑟-韦斯莱的病床在最里面,也就是最后一个接受复诊的。
这样至少争取到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拉温妮很鸵鸟地想。
斯梅绥克先给跟最外面那张床上的女巫聊了两句,女巫始终表情倔强,惜字如金。
奥古斯都小声给她介绍,这个女巫被不明生物咬掉了腿上的肉,但他们都认为她是在搞什么非法的黑魔法实验,否则不会不如实上报病情。
接着是第二床的男人,他的皮肤上泛着诡异的绿色。据说是被狼人咬了。
一般来说,被狼人咬伤基本上就是没救了,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养两天伤然后乖乖去魔法部狼人登记处注册,但斯梅绥克治疗师坚信狼人毒素是可以抵抗的,只要发现刚被狼人咬伤的病人,他都想方设法地弄进自己的病房,希望能早日研究出狼人毒素的抵抗方法。
然而,看那个狼人患者的表情,拉温妮总觉得他压根儿就不相信治疗有用,只不过是被迫接受研究而已。
拉温妮仔细听着斯梅绥克和病人的对话,还要分神去听奥古斯都的讲解,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一度忘记了自己还要想一个溜出去的借口。
等到他们站到亚瑟-韦斯莱的床边,她才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嗨,亚瑟,今天感觉怎么样?”斯梅绥克检查了一下他左手上的绷带。
亚瑟-韦斯莱微笑着说:“感觉好极了,如果左手能停止流血就更好了。”
拉温妮这才注意到,韦斯莱先生的床边摆着一个木桶,里面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看起来是接血用的。
“很抱歉,解药的研制还需要一段时间。”斯梅绥克沉重地叹了口气,问道,“再跟我说一遍那条蛇的特征吧,你确认那是条蝰蛇吗?”
“确认。”韦斯莱先生温和地笑着。
“十二英尺长?”
“对,十二英尺。”
斯梅绥克的表情更沉重了:“哦,或许我们可以认为,体型异常的蝰蛇,毒素也与一般的蝰蛇不同。这种阻止伤口愈合的效果,简直就像……”
斯梅绥克皱起眉头,忽然想不起那个咒语的名字。
拉温妮思索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溶血咒?”
“对对!就是那个!”斯梅绥克很欣赏地看了拉温妮一眼,向韦斯莱先生介绍说,“这位是拉温妮-贝福特,邓布利多推荐来的见习生,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
“哦!拉温妮!”韦斯莱先生像是刚刚才看到她似的,但拉温妮打赌他早就注意到她了,“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拉温妮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哦?你们认识?”斯梅绥克意外地看向拉温妮。
“嗯……机缘巧合,曾经见过一面……”
“什么机缘巧合呀!她和我的孩子是同学,是吧,弗雷德,乔治?”
韦斯莱先生把话头抛给了双胞胎。乔治保持着正常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弗雷德的脸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拉温妮紧紧攥着手里的资料,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嗨。”
然后向旁边的韦斯莱夫人,以及哈利、罗恩和金妮点了点头,目光和金妮对上时,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韦斯莱先生微笑着坐在床上,眼睛在她和弗雷德之间转了两圈,然后好脾气的打破了尴尬:“多么巧的相遇,真好,嗯……希波,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解毒剂?”
两人又简单交流了两句,最终,斯梅绥克下了个没什么建设性的结论——“等着解毒剂吧。”然后就带着拉温妮和奥古斯都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最初的气氛,孩子们立刻围到爸爸身边,想要从他嘴里套出更多和神秘人有关的信息,最后被韦斯莱夫人忍无可忍地赶了出去。
一出病房门,弗雷德立刻就焦躁了起来。
他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踱步,眼睛时不时往拉温妮离开的方向偷看几下,然后又沮丧地收回来。
乔治都看不下去了,但碍于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他只好暗示着说:“现在都快要到午饭时间了,你说,斯梅绥克先生他们会不会去吃饭?如果是吃饭的话,会去哪里吃呢?”
“六楼的茶室吧?”哈利还没搞清状况,茫然地回答他,“我刚刚在一楼看到了,我猜他们的餐厅也在六楼。”
“是吗,在六楼的茶室。”乔治冲弗雷德眨了眨眼睛,“说起来我也有点渴了,弗雷德,我们去买点喝的吧?”
还不等弗雷德接腔,罗恩立刻就跳了出来:“什么?你们要买吃的?我也去!”
乔治厌恶地白了他一眼:“就算你去,我们也不会请你喝茶的。”
“有什么关系!”罗恩愤怒地说,“你们这学期赚了那么多钱!请我喝杯茶都不行吗!”
“正如你所说,那是我们的钱,想怎么花是我们的事。”弗雷德转过身,边走边挥了挥手,“但我们的消费清单里并不包括请你喝茶。”
罗恩愤怒地朝他们比了个中指。
……
后来,拉温妮跟着斯梅绥克先生又巡查了两个病房,发现生物伤害科的病症还真是千奇百怪,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被狐媚子毒进圣芒戈住院的,要知道狐媚子的毒素非常微弱,能被咬成那个样子,大概是掉进狐媚子窝里了吧。
一天的复诊结束,斯梅绥克先生就要回办公室用午餐和午休了。奥古斯都则带她去六楼的餐厅吃午饭。
圣芒戈的员工餐厅是自助式的,拉温妮一边拿菜一边听奥古斯都说着几个有趣的病例。正当他说到一个被比利威格虫蛰伤、飘在天花板上下不来的病人时,弗雷德咚的一声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他右手握拳搁在桌面上,看也没看拉温妮一眼,直直盯着奥古斯都的眼睛。
奥古斯都仿佛没看见他,淡定地将几根炸土豆夹到了拉温妮的盘子里,微笑着说:“尝尝这个,我们的厨师有独门秘制的酱料,配着土豆非常好吃。”
弗雷德短促地冷笑了一下:“温妮从来都不喜欢吃炸土豆。”
然后擅自拿拉温妮的刀叉夹了块烤鳕鱼,放进她的盘子里。
拉温妮的确很喜欢吃烤鳕鱼,但是此时此刻,她一丁点胃口都没有。
“你是……哦!”奥古斯都努力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似的拍了下桌子,“韦斯莱先生的儿子,之一,对吧?”
“弗雷德-韦斯莱。”弗雷德假笑着伸出手。
“奥古斯都-派伊,我是斯梅绥克先生的实习生。”奥古斯都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弗雷德眼神冷冷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奥古斯都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
然后,弗雷德一字一顿地补充说:“我是温妮的——”
“同学。”拉温妮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弗雷德表情一僵。
奥古斯都笑了,轻巧地说:“哦,你好啊,这位同学。”
弗雷德的脸色立刻更黑了,终于忍不住看向拉温妮,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拉温妮切着盘子里的食物,头也不抬地回答他:“我跟你很熟吗?”
弗雷德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拉温妮甚至能清晰听见他的肌肉和骨骼摩擦的声音。
“事实上。”奥古斯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韦斯莱先生现在还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呢,你作为他的儿子,难道不应该在下面照顾他吗?”
弗雷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作为这里的治疗师,难道不更应该在下面照顾他吗!”
“奥格说的没错。”拉温妮忽然插了进来,带着恶意加重了语气, “你应该下去陪着你的爸爸。毕竟你是那、么、爱你的家人,不是吗?”
说完,她赌气地看向弗雷德的眼睛。
弗雷德气得脸色通红,动了动嘴唇,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地起身离开了。
他离开的动作掀起了一股细微的风,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全部带走了。
拉温妮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儿温暖也随之熄灭了。
她赶紧垂下头,用切割食物的动作掩盖自己的难过。
午饭后,奥古斯都带她去看了她的临时宿舍,并将几条常用的员工通道介绍给了她。等到两点钟,斯梅绥克先生的午休结束,他们便一起去他的办公室里帮忙。
治疗师每天除了接诊病人外,大多数时间都用在解咒和药剂的研制上。
斯梅绥克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书籍、标本、草药和坩埚,以及一些拉温妮不认识的东西。她一整个下午的工作就是帮忙从海量的书籍中寻找和蛇毒有关的内容,做摘抄整理。一边听着斯梅绥克和奥古斯都的交流研究,长了不少见识。
韦斯莱先生的病情很急,咬伤他的东西,据说是一条十二英尺长的蝰蛇,毒素里带有特殊成分,会阻止他的伤口愈合。一刻不研制出解药,他就一刻不会停止流血,只能勉强靠绷带和生血剂维持生命。
斯梅绥克先生非常急,拉温妮被他们的气氛带动着,也紧张了起来。连错过了晚饭时间都没发现。
直到一颗小泡泡从天花板上降落,斯梅绥克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家去吃平安夜晚餐。
“糟糕糟糕,答应了凯蒂今年一定不会迟到的……”他匆忙整理好几张最重要的羊皮纸,把剩下的残局扔给了两个实习生,一边戴着帽子一边说,“圣诞快乐。你们收拾好这里就快点回家吧。”
然后慌慌张张地小跑了出去。
等到他的脚步声从走廊上消失,奥古斯都才偷笑着告诉拉温妮,凯蒂是斯梅绥克先生的女儿,非常可爱,总是抱怨爸爸工作忙,没时间陪她。
拉温妮笑了笑,忽然又感到一阵酸楚。
在她的记忆中,圣诞节的父亲,是一方冰冷的墓碑。
邓布利多虽然在信中说“治疗师是不放假的”,但事实上他们是可以轮休的,这也是今天治疗师的办公室区如此冷清的原因之一。
按照排班,斯梅绥克先生原本只需要在圣诞节假期的第二周值班,但他依然每天都来上班,据说是在进行一项高度机密的研究项目。
奥古斯都则是为了抓紧时间多学点儿东西,自愿留下的。
但晚上还是会通过飞路网回家过节。
在得知拉温妮连圣诞节晚上都不回家后,奥古斯都有点惊讶,但很礼貌地没有多问原因,并且尝试着邀请她去他家吃个晚餐。
拉温妮果断拒绝了。
他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依然笑眯眯的,叮嘱她尽快去六楼吃点东西。虽然餐厅已经不提供晚餐了,但直到九点前,茶点室里还能买到点心填肚子。
拉温妮谢过了他,和他在楼梯间分手,开始往六楼走。
不知什么时候,医院里已经装饰了起来。
每一扇门前都挂着翠绿的冬青,魔法制造的白雪与冰凌覆盖在圣诞树上,在角落里闪闪发亮。最美丽的要数天花板上的水晶泡泡了,它们全变成了红色和金色的,像一颗颗巨大的圣诞彩球一样,将医院照得温暖无比。
拉温妮忍不住扬起头,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观察那些美丽的泡泡。
第一颗上面有绿色的冬青叶,第二颗上面缀着一串金色的葡萄,第三颗上面挂着一个人……一个人!?
拉温妮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清了那个扒在水晶泡泡上的人的脸——
“弗雷德!?你在做什么!?”
弗雷德被她的声音吓到了,手一松,就从水晶泡泡上摔了下来。
咚的一声落地,他痛呼着缩起了身子。
拉温妮:“…………”
“嘿,这位准治疗师,能有点儿职业自觉扶我一把吗?”弗雷德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撑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