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

2018-12-19 19:06:20

古风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人背对着春棠,闻声而言:“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可是活计却不是那么好找的,阿五转悠了城里一圈,也没有哪个地方肯要他这个讨饭的当伙计。最后,阿五还是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当乞丐,乞讨,将讨来的铜板一枚一枚攒起来,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娶回春棠。

“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资助,助我完成学业,考取了功名,当真是难为你了!我马上要成亲了,不能给你更多,这些银两,当是偿还这些年你对我的资助。”周闫安将一袋银两放在桌上,看着春棠良久,最后说了一句“保重”,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辛苦却也藏着一丝甜,直到有一天,春棠的爹得了重病,娘反复思索之下,还是找了中间人,将春棠卖进了月香楼。从此一切俱黑,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是的,春棠喜欢周闫安,从她被卖入青楼的第一天起,她便发誓,一定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他完成心愿。虽然此生他们各行不同的人生轨迹,但爱总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付出,譬如阿五对春棠,譬如春棠对周闫安。

她们大多也都是同她一样被卖进来的,自己的人生却做不了住。春棠并非不同情她们,只是来到这里,结局都只有一个,沦为风尘。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何来同情她们。

霓灯初上,夜生活开始了。

“啊!”春棠猛地睁开了眼睛,痛苦的回忆让她的脸上渐失了笑容,转而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她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去,步履匆匆。

当夜,阿五潜进了武屠户家里。武屠户喝的酩酊大醉,正呼呼大睡着。阿五看着他那张横肉肥腻的脸,举起了手里的铡刀。

阿五离开了,镇子上的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来到房门前,不知为何,春棠的心“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房门。

“是。”小丫鬟怯声道,慌忙着去了。

“嗯。”春棠应了一声,懒懒地起身,将衣服披好,迎了上去。

春棠招恩客赎身的消息很快传开。彼时,万昭已回北方去了,来的都是当地的一些常客。招恩客的方式很简单,价高者得。

春棠懒懒地斜倚二楼的一处长廊,看着楼下人声喧沸,表情不起一丝波澜。

月香楼里到处充满前来寻欢客人的猥亵调戏之声,还有姑娘们软侬细语,夹杂着酒食肉香,活脱脱一个纸醉金迷的花色人间。

“哦?”春棠不把他的话当真,调侃道,“娶我可是要很贵的成本。”

春棠卸下平日里的装束,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头发绑成两根黑油油的大辫子,略施粉黛,倒真有几分农家女的风范。

“傻样!”春棠娇嗔了一声,不再理会阿五,自顾梳妆打扮起来。

一夜又过去了。

最后,镇上的武屠户抢了这份殊荣。

“嗯,还好。”春棠闷闷地答。

读书的书生名叫周闫安,是她家的隔壁邻居。从小,她便一边做着农活,一边不时偷瞄埋头苦读的他。

“宝贝,有没有想我?”来的是万昭,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商人。纵然做的是正经生意,但是男人嘛,总是会有一颗不正经的心。

孰料阿五便是靠她的这几副药救回了性命,还在病好后找来了月香楼,看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救了我的命,日后我是要娶你的!”

小丫鬟接替了春棠的位置,月香楼照样夜夜笙歌,一切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春棠坐在台上,冷眼看着底下一群人在叫嚷,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春棠病了,自周闫安走后,便一病不起。这一病,便是烧了整整四天四夜,急得小丫鬟直抹泪,阿五熬红了眼睛。

那人慢慢转过身,春棠看着他的脸,表情犹如见到鬼一般,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那日她看他缩在墙角里,身体瑟瑟发抖,她上前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她嘱咐小丫鬟给他买了一袋吃食,又抓了几副药,便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阿五蹲在墙角,听着屋里传来春棠的惨叫,硬生生咬碎了好几颗牙齿。

“不怕,我有的是力气!”阿五拍着胸脯说。

她也不怕得罪人,楼里多得是巧笑倩兮的姑娘,如她这般淡然冷漠的却是仅有的一个。来找她的客人也是喜欢她的这般性格,才专门定的她。

春棠看着她如兔子一般蹿出去的身影,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两个人搂着进了春棠的房间。小丫鬟止步,守在门前。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呻吟娇喘之声,叫人听得头皮发麻,脸颊绯红。

“怎么样?”春棠回过头,笑意盈盈地问阿五。

楼里有姑娘被赎身了,虽不能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但好歹是脱离苦海,风风光光嫁出去了。这些年,楼里被赎身的姑娘有不少,多是逮到相好的恩客,软语呢哝一番。这些人出去后的生活虽不可知,但总比整日欢笑卖皮肉生意来的好。

然而武屠户没有一夜放过她。

春棠默默看了一会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张面容精致无暇,却已经有了老气横秋的细纹,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有了终究就是有了,就像经历岁月磨砺的风霜,经历过了,始终就是经历过了。

谁都以为春棠撑不过去了,第五天的时候,春棠却醒了,眸子里有着一丝冰冷入骨的味道。

春棠匆匆走回房间,换下粗布衣裳,换回她平日里所穿的袒胸露乳的轻薄衣衫,脸上也着重了妆,看不出表情来。

阿五过去看她的时候,为她立了块墓碑,上面写着“春棠之墓”。阿五看着墓碑,久久没有吱声,最后磕了三个头,离开了。

春棠懒懒地接过橘子。阿五是她捡来的,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第二天,春棠没能起得了床,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

这些年来,春棠不是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只不过这些年她所存的细软都在周闫安不知情的情况下资助他求学用了。

“呸,晦气!”武屠户啐了一口。

春棠站在原地,从始至终,什么也没说。

春棠是不忍心打碎他这个梦的,毕竟一个人有梦想不是坏事。但春棠始终认为那只是个梦,虽然阿五并不嫌她脏,但春棠心里始终有个坎,更何况,在她的心里早就有个人的存在了。

同样是清贫的家境,她被父母当作是免费的劳力,随时要泼出去的水,而他则被父母灌注全部的希望,倾尽家财供他读书,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唉,这么冷淡薄情,说的人家心里都有些寒了!”万昭娇嗔一声,倒比春棠还要娇媚。

春棠有些疑惑,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却有着无比熟悉的味道

阿五不知何时离开了,重新回去要饭了。或许他明白,只有早日攒够娶春棠的钱,才能有机会带她脱离苦海。

“这是昨日讨来的,舍不得吃,给你带来了。”他笑着,牙齿同样是洁白的。

春棠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上楼去了。

初入月香楼,春棠和大多数姑娘一样,守着自己的贞洁誓死不从。虚耗几日,咬牙切齿的老鸨终于按耐不住,让人将春棠绑在了床上,然后以三百两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土财主。

那一夜,腥风血雨,不堪回首,春棠不记得咬碎了多少颗牙齿,嘶声怒吼,瞪红了的眼珠泣血……

春棠一直走到了郊外,来到了郊外的田野里。彼时油菜花开的正香,春棠沐浴在阳光明媚中,闭起眼睛细细嗅着空气中油菜花的香味。

“给。”他将手里的一颗橘子递给春棠。

在这似曾相识的香味中,她仿佛回到了家乡。

阿五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只是不知那时是何年月了。

春棠默默看了一会,表情很是冷酷。最后,她收回目光,声音如同表情一样冰冷,吩咐贴身小丫鬟:“给我准备吃食。”

春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床,梳洗打扮一番,正在喝早饭,阿五进来了。

待一切准备妥当,春棠下楼去,穿过院子,朝城外走去。

她的客人还没到,而她素来也懒得去迎宠新的客人。原本楼内姑娘们之间竞争激烈,甚至为了争抢客人大打出手,春棠偏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孰料她的这副懒散性子倒引得客人青睐,不少有受虐心态的客人会主动去找她。

偶尔,周闫安读书累了,也会抬起头,便会碰上春棠偷偷瞄他的目光。这时,周闫安总会冲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而春棠则在他的微笑中红了脸,低下头来不敢看他,心砰砰乱跳,脑海中却在想他的笑怎么那么好看呢?

第六天,春棠死了。彼时,武屠户正爽,也不管春棠是死是活,待结束了一看,春棠已没了气息。

那天,春棠刚从街上买完胭脂回来,妈妈便上前告诉她,一个大官人预订了她,支付了价值不菲的定金,正在房间等着她。

春棠被武屠户领回,当晚便被摁着头拜了天地,然后折腾了一晚。

阿五依旧是跟在她身后。

春棠亦是来者不拒。进了这里,哪里还有自己做主的权力,有客人来找她,省得被妈妈谩骂,已是万幸。

春棠也是有人赎的。除了阿五,便是那商人万昭了。他要讨春棠回去当小老婆,春棠却是不肯的,每每万昭提及,她总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这其中原因自然不是为了等阿五凑够钱来赎她,而是为了等一个人。

院子里的花开了。

春棠知道,他们以后会是不同的人生,可是这依旧妨碍不了她偷偷看他。

至于难不难伺候,春棠总是习惯了逆来顺受。接客这么多年,有怪癖的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春棠的心已死,肉体上的折磨也不过是三五日便能恢复的事。

春棠被武屠户领回去了。

春棠的嘴角不知觉噙起一抹微笑来。

可是春棠还是梦碎了,藏在她心底支撑着她的小小的卑微的愿望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被彻底碾压的粉碎。

武屠户是个粗人,长的三大五粗,一身横肉。他虽然不缺银子,却没有老婆。曾经有好几个女人都被他打跑了。镇上的人都晓得他的蛮劲,没有哪户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他。

“姐姐,姐姐,客人来了!”贴身小丫鬟急匆匆跑上来,小脸有些红扑扑的。还没开苞的她虽然每天生活在客人们的纵情声色中,可是说起来总还是有一丝羞赫。

春棠被武屠户草草埋在了镇外的一片荒地,连个墓碑都没有。

春棠好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告知妈妈,她要公开招恩客赎身。妈妈也不管她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还是烧清醒了,反正春棠赎身,她都是有一大笔银子的赚头,何乐而不为,便屁颠屁颠儿忙活去了。

“好看。”阿五咽了口口水。

家乡的油菜花儿也似这般香,还有这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潺潺的流水,以及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的书生琅琅的读书声。

春棠匆匆赶回月香楼,楼里面已经开始忙活了。姑娘们梳洗打扮,小厮们分搬桌椅,为即将到来的夜生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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