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中原河南某地有一胡家庄。这胡家庄庄主胡老太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家有良田千亩,奴仆百人。
胡家乃中医世家,世代行医。医者仁心,胡家虽家大业大。并无欺压良善之举,多有乐善好施之名。胡老太爷更是有着“大善人”之名。
那胡老太爷已年过花甲,膝下独有一子。取名继往,字开来。取继往开来光宗耀祖之意。胡老太爷日夜盼着儿子能苦学医术,把家业发扬光大。奈何这胡开来生性顽劣,调皮捣蛋之事做尽,却独独不爱医术一道。这年胡开来年到20,身长八尺,剑眉星目。却连豆大的字也认不得几个。
胡老太爷眼见家学无人继承,是看在眼里,愁在心里。终是拗不过儿子,只能作罢。只是终究是上了年纪,渐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便病倒了。
这日老爷子把儿子叫到床前,握着他的手道:“开来啊,为父怕是没几年好活了。我与西村赵员外乃是世交,你与那赵员外之女有娃娃之亲婚约在身。那赵灵儿已年过十八,端庄淑慧。过几日为父把派人与你提亲”
胡开来静坐父亲床前,久久不语。他已与南村的婵娟姑娘互相倾心。只是这婵娟姑娘是贫民之女,哪怕是做妾都无法说的父亲同意的。那还是个比较封建的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过天。胡开来虽不在乎这些,但是看着老父亲日渐虚弱,终是不忍拂逆。只好点了点头
胡家大少爷要娶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快的传遍了方圆数十里。一时间,四邻八乡议论纷纷。隔壁一河之隔的南村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胡开来来到南村河畔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好在并不算晚,否则他将悔恨一生了。夕阳下的河水波光粼粼,一抹红晕在水中跳跃。秋风渐起,平添一股萧瑟。
突然,有水声微响,一名女子不言不语静静的在对岸走入水中。胡开来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向河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奋力游向对岸,借着夕阳的余晖,他看的清楚。是他心爱的婵娟!
不到十米宽的河面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漫长,所幸他来了。所幸他抓住了她的手,带她上了岸。
那婵娟姑娘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胡开来,那一双清秀的眼睛里包含着太多深情。
“这辈子非你不娶!你等我!”最后一抹夕阳伴随着胡开来的声音消失在无边黑暗。可婵娟姑娘这一等就是十年!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她日也思,夜也盼,苦苦的等着。等得父母双亲已衰老故去,等得一双稚嫩的玉手也已经升起了层层老茧。就连那条破围裙,也已经添了十几个补丁了。
头几年,媒婆曾踩破她家的门槛,十里八乡的青年才俊她瞧都不瞧上一眼。如今却也是30岁的老姑娘了。
村里有位婶子知道婵娟姑娘的心事,她看着婵娟姑娘自小长大。时不时的劝慰她。
“胡家少爷怕是回不来了,那会儿我们镇上被抓走了一千多号人,这十年陆续偷跑回来的只有五、六十个,听说外面呀乱打仗,天天都死人,你莫再等喽,胡家少爷若活着能不回来?再说胡家如今只剩那几片烂瓦。他就算回来又能怎么着?”
婵娟姑娘淡淡微笑
“阿婶,我等他,不是为了钱”
那年胡老太爷病逝,处理好老爷子的后事之后。胡开来以在家守孝三年不能婚娶为由,把跟赵员外家女儿赵灵儿的婚礼往后推迟三年,本想着过些日子,就推掉与赵家的婚事,娶婵娟姑娘为妻。
哪成想时下国内群党并起,军阀混战。不知哪的一股军阀残部流落到河南境内,不仅洗劫了当地大多的地主土豪,而且但凡青壮男丁,大多被强制掳走参军。
胡家也不例外,胡开来已离开胡家庄十年。
这十年,每每有附近村里当年被抓走参军的人回来。婵娟姑娘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乡亲们一起问东问西。而她问得最多的,就是胡家大少爷的消息。
“土匪也打,遇见不是一个番号的也打。还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伙洋人,只有十几号人。我们一个团好几百号人拿着明晃晃的家伙就围上去了,哪知道那些洋人都有枪,还有火铳。好家伙,那洋人一抬手就杀一个人,放一次火铳撂倒七八个。我们的刀再快能快得过洋人的枪子么?整个团只有我们团长有一把枪,还是个土盒子。”
一个从乱军中逃回来的壮丁吹得吐沫横
飞。
“那你见过胡开来么?”婵娟姑娘急忙问道。
“前几年在河北战场见过一回,他被洋人一枪打了个透明窟窿。眼看不活啦,我们听到枪声只顾跑,便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这几年没再见过他,大概是死了吧。”
于是婵娟姑娘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的啜泣着走回家去了。
三个月后,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着一身残破的军装回到胡家庄,他双目炯炯有神,浓浓的剑眉斜指向天,一脸的络腮胡须。背挎一把五尺长的大马刀,满面风尘掩不住英武之气。
他站在曾经辉煌无比的胡家大院前,心情激荡。诺大的胡家大院如今只剩一地废墟,连残砖破瓦都几乎被人捡的干干净净。
大汉叹了口气,静立半刻钟。转身往县里走去,路过县长家门口的时候。胡开来静静站立片刻,随即大步离开。
县长家的院子里,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正在逗弄着孩子。大汉依稀从那妇人圆润的脸上看出年轻时赵灵儿的模样,那孩子与妇人也有着七八分相似。
大汉正是胡开来,十年百战不死。昔日的浪荡纨绔子,今天满面风霜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