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关上灯，也上了床。
1
或许是见许意不再反抗，梁月言抱得更加大胆，把脑袋伸到她耳边，说话的热气直接喷进她耳底“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为什么不回家？”
“滚开...多管闲事，不要管我...”
梁月言跟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后来我就没动她，还扬言，谁敢动她，我就跟谁急。”梁月言扬起下巴，一副傲慢的表情“从那之后我就经常跟她在学校里玩偶遇，她去图书馆，我就坐她隔壁，她参加演讲比赛，我就坐在底下当观众，她如果跟谁走的近了，我就会不高兴好半天。”
弗洛萨伦坐落在意大利的中部，是极为著名的世界艺术之都，被誉为欧洲文化中心，亦是美术界的最高学府。
“我可以再给你画幅画吗？”
或许是不好受，梁月言开始在被窝里扭动，发出气呼呼的呓声。
“你要的东西”
许意看着扬长而去的汽车，嘴角微勾，似乎是笑了。
不管曾经多么的向往，但现在房租和学费已经让她无暇欣赏佛洛萨伦的美丽，她只有用力且疲劳的奋斗，才能够过上有口饭吃的生活。
梁月言执拗的拒绝，双臂缠住许意的脖子，仗着喝了酒，开始耍赖“被子太小了，昨晚冻得我腿疼。”
一个上午的时间，一副油画栩栩诞生，梁月言宛若迎风摇曳的蓝色妖姬，高贵中充满伤感的气息，尽管静静躺着，也丝毫不减她的美丽。
人走后，梁月言开始打量住所，巴掌点的地方让她透不过气来，眼睛不自觉泛起红晕。
她说着，然后歪躺在床上，安静的闭上眼睛“我的眼睛不好看，就这么画，可以吗？”
“你把我的内衣脱掉。”
许意以为是有话要说，就俯下身，洗耳恭听。
“我开始很频繁的去她的大学，就只为了能看她一眼，你知道有多远吗？”梁月言忽然撑起身体，湿漉漉的眼睛在黑夜中带着娇气的埋怨，将许意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来回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每次都坐的腰疼，你知不知道？”
许意微笑的点头，没有再说话，走到画板处坐下，专心的拿起绘画笔。
她叹着气，仰头望了望黑云密布的天，无奈走上公交车。
“我听说，好像是她喜欢上一个女生，还在咱们学校的，所以她爸妈说什么都让她转学。”
深藏心底的情绪，顷刻间轰然崩塌，梁月言的眼角涌出两行热泪。
3
“刚才那个人是房东？”
“我跟她是高中认识的，她低我两届，我高三的时候，她才高一。她成绩特别好，是从乡下考到我们市重点的，当时很多人都瞧不起她，嘲笑她是个土包子，而且也觉得她肯定跟不上课程，但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她考了全年级前五。”
直到高潮的那句“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再回头你不许如曾经不登对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虽然迟了十年，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梁月言。
闻声，许意的手微滞，呆愣几秒后才继续排线。
吃过饭后，许意没有多待，背起画具，就要出门。
许意把锅放到电磁炉上，打开火，迟疑片刻“故事...还有下文吗？”
“她不是”梁月言一把推开许意，激动的说道。
梁月言接过袋子，看着里面廉价的洋酒和香烟，嫌弃的皱眉，再往下翻，是女人的内衣内裤，她没忍住的噗嗤一笑，拿起许意的手，毫无羞涩的按在自己胸部“我穿了你的，尺码小点，但挺舒服。”
她不介意，甚至觉得很荣幸，能被人这样喜欢。
床是小了点，但许意真的不喜欢这样，尤其是梁月言现在跟裸着没区别“你好好睡觉。”
夜色静谧，稀少的繁星在空中闪烁，在幽蓝的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静坐的姑娘真的十分漂亮，比课堂上的模特都好看，浓密的卷发质感柔和，小小的薄唇微翘，精致的面庞上，盈盈滑落几缕透明的泪水，克制中又带着隐忍，加上微风助力，更是惹人怜爱。
许意不管她的谩骂，将人生拉硬拽下来。
说完，冰凉的唇，印在许意的嘴角，然后哭着关上车窗，离开了。
声嘶力竭过的嗓音微微暗哑，有点烟嗓的意思，许意没有说话，任由她跟着。
最后，她又哭又吐，整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瘫坐在冰凉的地上。
青春的悸动懵懂是很美好的，就算是一场禁忌，但许意不觉得可以让梁月言的家长动用了欺骗的手段，更不懂梁月言为什么要用这么沉重的字眼来形容。
‘你是我终生求医不得的隐疾，始于一见钟情，终于挫骨扬灰。’
她很瘦，单薄的背影弱不禁风，性感的嘴唇诱惑的吐着白烟，脚边是一地的烟头。
画像结束后，一百欧成功到手，许意收拾了东西，啃着掉碎屑的冷面包，踏着暮色，往自己的出租房走去，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女人哭泣的模样。
许意擦着头发，眼看人已经喝的醉眼迷离，谈吐不清，就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洗脸睡觉。”
“为什么不喜欢我？”
倒是对面街头弹唱的人，得了不少的‘打赏’，男人顶着一头的大波浪，穿着极具摇滚风格的皮衣，手里抱着电吉他，富有磁性的声音紧贴着节拍，声声动人心弦。
喝得酒气熏天的梁月言猛地挣脱，将人抵在门框上，浓郁的酒味喷在许意的鼻尖，近在咫尺的歪头问道“还是...你也喜欢女人？”
女人坐在床上，姿态高傲“不懂就不能出国了吗？我连英文都不会几句。”
“饿不饿？”许意故意岔开话题。
原来是这个，许意无奈至极的叹了口气，摸着人纤细的腰身，解开内衣“新的我已经洗过了，明天应该能穿。”
她奋力扭动着身躯，哭花的妆容混着眼泪在脸上流漫，她悲痛的哭噎着，浑身酒气熏天，手臂抗拒的推搡着许意，嗓音裂吼几预撕破耳膜。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梁月言的消息，那个年纪对什么都抱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她也不例外，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打听，但还是将这件‘骇人听闻’的讯息放在了心底。
如果终其一生你都触及不到，那该如何停止喜欢呢？
“中午吃面，可以吗？”
梁月言走后的几天，佛洛萨伦一直都在下雨，就像是女人没流干的眼泪，全部给了老天爷，这直接影响到需要兼职糊口的许意。
“你...毕业了会回国吗？”梁月言不太敢的问。
“我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了。”
雨势逐渐大了，雨珠子噼里啪啦的砸着伞面，许意在雨中站着，目送着她上车，就在车子发动时，梁月言忽然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勾手示意她过去。
她就是个带刺的玫瑰，许意没有计较和反驳，刷着牙，一嘴的白色泡沫，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走的时候，麻烦把门给锁上。”
许意没有再回床上，径直匆忙的换了衣裳。
“你喝醉了。”
公交车上，梁月言靠在许意的肩膀上，濡湿的眼睛透着悲伤和绝望“可我爱的那个人，还是不喜欢我。”
梁月言在她颈窝摇头，闷声道“我根本没来的及表白，就被别人给识破了。”
“转学？”许意停住刷题的手“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会突然转学啊？”
她想见到梁月言，想亲口告诉她，自己更喜欢另一句：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房东不耻的撇嘴走了，眼里满是对梁月言的轻蔑。
隔天下起了连绵的细雨，银线般的雨丝倾泻而下，滋润着干燥的大地，在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没开灯的房间光凭着透进来的微光，有点沉闷。
只见她抹一把眼泪，继续说道“我从小就生活在市区，那个学校我特别熟，压着录取线考进去之后，就开始跟几个人混了起来，当时有个姐妹说有个新生得罪了她，所以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我就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上面写着：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许意，梁月言！
她怒吼着，黑色的眼线在脸上晕开黑污，决堤般的眼泪源源不断的滴落，长发在风中肆意飞扬，整个人看起来崩溃极了。
梁月言靠着墙，红肿的眼睛干涩的眨了眨，微白的嘴唇勾起苍凉一笑“我是逃婚出来的，没地可方去，你要让我回哪去？去死？”
梁月言抹去眼泪，抽了抽哭红的鼻子，固执道“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而且..而且人特别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唇线开心的上扬“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对她就是那样。”
“我爸妈”
大胆的话语带着令人羞臊的热辣，许意抽回手，故意退后一步，与人拉开距离，看向收拾过的房间“谢谢你，房间很久没收拾过了。”
柔柔光辉倾洒，细碎的揉进这动人的歌声，梁月言眼中蕴满了大海般的深情，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苦痛，势如破竹的朝许意袭去。
发过传单后，许意三年来第一次走进烟酒超市，望着醒目的价目条，她呆了很久，最后还是拿了较为平常的两瓶，这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大额度，她不想下个月喝西北风。
又过了两年，‘魔女’回来的消息吹起了风丝，有人说在考场门口看到了她，还说她上了三流的大学，然后顺藤摸瓜的将她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议论了一番。
忽然，一只光洁白皙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梁月言困眼迷离，宽松的睡衣毫不遮掩的露出胸前大片的雪白，丝滑的肌肤散着悠悠奶香，有意无意的紧贴着许意。
正走到桥中间，呛人的酒味顺风而来，桥中央的围栏上站着醉醺醺的姑娘，许意定睛一看，竟然是给她一百欧的女人，顿时吓得如同离弦之箭，狂奔过去，一把抱住人的腰身。
拿过钱，许意就开始收拾画板和画笔，她的东西并不多，所以收拾起来也比较方便,正当她要收起手写的公示牌时，一抹黑影突然坐了下来。
如玉的手臂微凉，且越缠越紧，许意挣扎无果，就只好放弃。
天色被阴雨天弄得黯淡无光，烟雾蒙蒙，梁月言变得异常冷静，将烟头插在地上碾灭，深呼吸一口气“我妈刚才打电话，让我尽快回去，说下礼拜就举行婚礼了，不要再闹性子。”
“没有”梁月言觉得自己很傻“不过...我希望故事到这里，永远不要有结局。”
吃过早饭，许意没有再出去兼职，而是拿起画板，征求着梁月言的意见。
她拿过麦克风，播放着手机里的伴奏，独特的烟嗓透着丝丝悲伤，缓缓轻唱“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自你患上失忆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后来我跟爸妈坦白了，然后在高考前转了学，离开了她。”
身边已经空了，许意坐起身，闻到了劣质香烟的味道，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梁月言正坐在门槛上，手指熟练的弹着烟灰。
话到这份上，许意再接下去也没意思，一口吐掉嘴里的凉水，在水池中溅起白色浑浊，她随意的洗了洗脸“我要出门，中午会回来，你有什么要带的？”
2
许意穿着拖鞋，走到外面接水“嗯，好好生活，别再想那个渣...人了。”
“后来的故事呢？你跟她的偶遇被识破了吗？跟她表白了吗？”
许意没有接话的看过去，眼神淡淡的，似有不解，但最后还是沉默了。
她嘟囔着，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向床，头一栽，就倒了下去。
看她有些犯轴的模样，也勾起了许意的兴趣“后来呢？”
脖子被眼泪滴湿，梁月言轻轻抽噎，许意在被子里用手臂抚摸着她的脊背，企图用这种方式，赶去她的悲伤，尽管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发生过的事情，就像留下心里的刀疤，一辈子都会有印记。
梁月言走过去，雨丝拍着脸颊，带来阴森的冷意，她犹豫不决的询问“故事...你还想听吗？”
她该怎么回答呢？因为家里没人了？还是说她现在是个孤儿呢？
6
女人的性格很像孩子，提到开心的事情，就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我本以为这样一切就会变得跟从前一样，可是...可是...”梁月言开始哭的泣不成声“我开始永无止境的想念，我开始失眠，开始担心，甚至一闭上眼睛，就都是她。”
百般聊赖中，梁月言走了过去，自己平庸普通的条纹衬衫被她穿出一种洒脱的时尚感，撩人的夕阳下，她跟男人比手画脚的交谈，也不知说的什么，总之笑的花枝乱颤。
：谁规定爱情发生的最基本条件，一定是一男一女呢？
许意坐在街头，从画板上拿下素描画，天快黑了，这是她今天最后一笔生意。
“实在不好意思，昨晚回来的太晚，就没给您送去。”
无意间扫到床头的日历，上面红红圈圈的做了很多的标记，七点要到画展做服务员，十一点要去发传单，下午去街头画素描...
崩溃过后的女生央央无力的靠着桥栏，干涸的泪痕在脸颊垂挂，双目无神，许意蹲下身，用湿巾擦拭着她的脸颊，全程一言不发。
许意看着满脸怒气的房东太太，略带歉意的说明缘由。
十年前
夜幕即将降临，在古老建筑圣十字广场上，各国游客络绎不绝的走过，他们闲散的看着褪色的绘画，与广场交汇处，不绝于耳的街头弹唱在穿插着暮色，悠悠传来。
之后许意就上了大学，她没跟任何人说，她之所以选择这所学校，是因为学校里的藏书量在国内首屈一指。
“哎，许意，高三那个惹是生非的‘魔女’转学了你知道吗？”
梁月言点头，竟然没有挑剔。
“喂，你都26了？为什么不谈个男朋友？”
今天她没有那么好运，没有顾客的素描摊，十分冷清，许意只能无所事事的干坐着。
许意的声音冷了冷，望着女人迷雾般的眼眸，想要伸手推开，谁知刚一动手，就听到人沮丧的说道“我看不上你，我喜欢的人可是很优秀，而且很喜欢笑，哪像你，整天板个死人脸。”
她十分享受泡在图书馆的时光，后来她迷上了王小波的书，在读到《爱你就像爱生命》这本书时，她发现了一个手抄字条，就夹在书页里。
“慢走”
昏黄的路灯照进公交车，许意平淡如水的眼睛没有波涛，但她终于回复了梁月言“嗯，忘了渣男，好好的生活。”
出租房空间狭小，摆了床和衣柜之后，就没有了地方，加上昨晚女人又哭又闹，现在到处都是衣服，杂乱不堪。
梁月言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望着她手里的油彩，唇瓣紧绷“其实我很不明白，既然有了相机，为什么还有人跑意大利这么远来学画画？”
走上百米大桥，沿河而来的狂风吹动了她的衣襟，许意忍不住闭上眼睛，张开手臂去拥抱这一瞬的美好，生活的压迫感让她断绝了所有的娱乐消遣，每次走到这里，她都很珍惜，仿佛风能吹走她的疲劳。
‘也’这个字让许意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自己说渣男她会这么大反应，原来对方是个女人。
风声作紧，浑身虚软的女人看着许意，双眸暗流晃动，眼尾随之又是一股咸泪涌出，抬起双臂圈住许意的脖子，在她的肩窝里宣泄般的嚎啕大哭。
女人漆黑透亮的眸子里流转着鲜明的光彩，她望着许意，只一眼，眼角似乎又有眼泪溢出，厚重的嗓音微带沙哑“你画吧”
“香烟，美酒”
这是第一次她们'捱'的这样近，换做别人可能会生气，会觉得恶心，但当时的她正被王小波的恋爱幽默所‘荼毒’，更爱屋及乌的去看了李银河的书，那些关于同性之间的理性探讨，让她可以平静看待这种感情的存在。
女人最好的宣泄是哭泣，但梁月言的眼泪好像流不完一样，许意不禁好奇，究竟是怎么的情伤，能让她如此难过，到了提及伤身的地步。
“七欧元，谢谢。”
女人没有穿内衣，此时这销魂的模样，魅惑中带着放荡的意味，许意伸手将人拉到房中，转头将抽屉里的钱，来回数了数，全部交给房东。
或许是太过伤心，女人的眼泪就没干过，中途有几次绷不住的崩溃大哭，害的许意有些于心不忍的想要中止绘画，但顾客是上帝，她没说话，许意只能硬着头皮画下去。
突兀的粤语歌在广场上响起，勾起许意这个‘外乡人’别样的情怀。
胸部得以解放的梁月言长舒一口气，一翻身，趴在许意的身上，凌乱的长发铺散在后背。
回到出租房后，许意在外面洗头，梁月言则是毫无形象的坐在门口抽烟，然后闷头喝着她嫌弃的洋酒。
虽然很冒昧，但她真的希望还能遇见她，在她心情好的时候，给她好好画一张。
脖颈里氧气稀少，梁月言抖颤着身骨，猛抽了一口空气，继续像个青蛙一样趴在许意的怀中“他们说，我这不叫喜欢，只是暂时迷失在盲目的新鲜感里了，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用来当遗像的，你随便画就行。”她丧气的说着。
4
“其实不用他们说，到了高三下学期，别人都在备战高考的时候，我自己就慢慢明白了，但不是他们说的新鲜感，而是另一种，会让我感到可怕的东西。我开始痴迷每天看她的次数，开始控制不住的臆想，然后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我知道...我毁了。”
是一个中国女性，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浅驼色的风衣，白皙的肌肤胜雪，在昏暗的光线下略显病白，立体的五官有点像模特，眼角微红还挂着水色，像是刚哭过，她侧身笔挺坐着，晚风拨动着她的卷发，有些凌乱的美意。
5
见人终于不再哭泣，她的画也逐步接近尾声，许意才开口“小姐，光线不好，如果有画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许意望着人落寞的背影，忍不住的开口“你就没有一次，跟她坦白过吗？”
两位美丽知性的女郎十分爽快，没有任何迟疑的把钱给了许意。
直到院子里的银杏树又变黄了，开始慢慢飘落，她偶然间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哭的泣不成声。
不好看吗？不，许意觉得那双眼睛美极了，染上悲伤的眸子简直比星光还要璀璨，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梁月言的眼泪，她实在看得够多了。
正扣衣裳的许意有些诧异“你听不懂意大利语？”
隔天清早，粗声粗嗓的爆吼声在门外响起，许意从床上惊醒，望着身旁睡得正酣的女人，轻手轻脚的下床开门。
她微微抽噎的控诉着，许意似乎受到了感染，感觉此刻，自己就是那个女人，分不清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手掌慢慢在梁月言腰部碾动。
她叫梁月言，是伤痕累累的女人，而行凶者叫做‘爱情’。
梁月言说的神采奕奕，完全忘记了刚才哭的有多么伤心，满脑子都是当年的场景。
这里有富丽堂皇的建筑，有令人向往的知识宫殿，有充满艺术气息的街道文化，有身姿娉婷的女性，有留着长发的贵族公子，当然，作为达芬奇的故乡，这里最为著名的还是绘画。
回到出租房内，整洁的房间让许意眼前一亮，整日为吃饭忙碌的她，很难得才会收拾一次，还是在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
“其实...她人真的很好，主动接近她的人也有很多，我根本就顾不过来，她很喜欢笑，整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尤其是许意这种穷鬼，一百欧可以够她好多天的饭钱，何乐而不为呢。
梁月言固执己见，尽管她也很想嘲讽自己，但十年了，有些答案是时间告诉她的，就算觉得羞耻也没办法。
“滚开，你又不认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点开Facebook，一条配图是机场的动态吸引了她，是梁月言发的。
不管曾经的我在你眼里多么的优秀，但是梁月言你知道吗？十年了，穷困潦倒的许意不光不会微笑，连基本的善良也丢了，她不会收留一个陌生人，明白吗？
“呵”她惨淡一笑，回身看着许意，涌上心头的无力感，直接染红了眼眶“怎么坦白，她或许，根本就不认识我。你认识我吗？许意，还不是过两天就忘了。”
“谁？”
“之后，我去了三线城市上大学，周围的人形形色色，但我还是会想起她，终于我没有忍住，买了张车票去看她高考，她的成绩很好，如愿的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但只是这一眼，就把我两年来的努力全部摧毁。”
许意没有回答，用被子把她裸露的肩膀盖好，像个袋鼠妈妈似的包容着她的任性，而后是永久的沉默。
有人说，寻找新的精神寄托，有人说，多想想对方的缺点，有人说保持距离，眼不见为净。
“许意，认识你，我不后悔。”
不等许意说话，女人就先涕噎的开口“我给你一百欧，给我画一幅。”
然后绕远路步行回出租屋，中途九点多会经过熟食超市，她会买些特价处理的食物充饥，一般面包居多，因为第二天早上也可以吃...这就是许意的生活，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拮据的经不起一丝风浪。
“像你们这种人真好，我也想这样”她倚在门框处，眼泪静静流淌，低头憋屈的掰着手指“可我忘不掉，十年了，我没有朋友，不能谈恋爱，每天独来独往，活的跟狗一样。”
“可是到了动手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前一天是新生发言，我看到她站在主席台上说话，你不知道她穿着白色校服有多好看，微笑的时候简直就跟个太阳花似的，暖的我心窝子都起热，当时心就猛动了一下，心想这个人我梁月言要定了。”梁月言又哭又笑的说着，声音轻快不少。
许意淡淡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出了门。
许意笑了，刚要把手机装回兜里，屏幕突然亮了，来电显示上赫然的三个大字：梁月言。
于是她将‘不好意思’声声咽下，换上一副标准的笑脸，低声恭维道“请您坐好，我这就开始画。”
她全部都照做了，但都以失败告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