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念母心切,于是向父君请命,到冷宫——清和宫中,陪伴母亲。
不料,却惹得父君盛怒,他斥我,如若去了,便同吾母一样,不可再踏出半步。
我失然怅然,还是决意和重病中的母亲相聚。
从此,如同与世隔绝,数载已过,我已不知风雨尘烟为何物。
母亲死后,愈觉孤独,除了每日来送膳食的两位宫娥,我早已和外界失了联络。
也许,他们都以为,这清和宫,玉寒殿已然困住了我,直至我的死期,但,我还是在这死寂之所发现了一线生机。
就在这里的青瓦高墙外,正蜿蜒着那御都河——忘归河的支流,只是那流水行至这里,已经清浅了许多,仅没足踝。
我已经几次,通过那默立在高墙内的海棠树,攀爬上这比他处要低矮上许多的墙头,然后,跃入溪流,沐着夜色,去宫外散心。
上元节那天,因比照着皇宫各处的喧闹,更是显得这清和宫冷清了数重不止。
我心中烦忧无着,望着远处天空中,那些璀璨烂漫,任性相拥的星辰烟火,于是决定,悄然,再入尘世。
竟遇一路的香蛾雪柳,宝马雕车,鱼龙歌舞。
之后,又邂逅了一场多年来罕见的上元之雪,以及于那风雪之中,阑珊之处,待吾许久的他。
(四)
我侧坐墙头,望明月,追往昔,正怅惘喟叹,竟一时失衡,匆然坠落。
余光处,几片白羽飞过,我心渐安,却还是不出所料地落入了那忘归溪中,更是招惹了遍身的泥泞。
我正狼狈不堪,数片白羽,旋转着漂浮至我的足畔,荡漾出一层层笼纱影月。
我抬眼去看,望见了他的背影,他,也不知是何时至此的。
他默立于冷月柔风之间,傲然,以脚尖轻点水面之姿,未让那溪水沾染了寸缕。
他回转,一言未出,竟俯身,将我打横抱起,然后又轻盈一跃,携我落至那刚才弃我的墙头之上。
他抱着我落入院中,身后,数片海棠花瓣许是碰触了他飘逸的衣袂,一时之间,零落不已。
他低头看我,眸色温柔,一如此夜之月。
(五)
一夜三梦,段段朦胧。
黎明时分,我终是从那些朦胧中走了出来,却不见他身影。
下榻推门,此间,清冷如常。
但,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感触,那春风中的花,池塘里的鱼以及秋千上的蝶皆是与我意见相左者。
待蝴蝶飞去,我坐到它刚才小憩过的秋千架上,看向满园荣茂的花树,以及花树间穿梭忙碌的莺鸟。
荡着漾着,于百无聊赖间,我边点数着那些透过葡藤枝叶点缀在我轻柔罗衫上的细碎光影,边叹息着,这世间男女,哪个没有伤春悲秋时候?
我若是平民儿女,或许,在此年纪,还不能体味出情爱是如何酸涩无常。
可我自小出生在帝王家,那些爱恨,那些冷暖,于耳濡目染间,不可避免地已经潜移默化了我本应纯真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