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姐姐,那我就叫你姐姐了,你看起来真的是比实际年龄小好多。我说。
服务员推着餐车卖早点,她拿出自己带的早点,放在桌子上,说,我从来不在外面吃早点。我说,我也是,孩子小的时候,怕外面的早点不卫生,就开始做,一直延续下来,哪怕只吃一块面包,喝一杯牛奶。总比外面的有营养。
听到我说孩子,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一下。
她的早点是一只茶叶蛋,一块蛋糕,一包燕麦片,两颗圣女果,两颗草莓。
一看姐姐的早餐就知道是注重保养的人。我说。
我在生活上从来不将就。她认真地说。
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早餐的气味,吃过早餐,我爬上中铺,准备看书。为了打发火车上漫长的时间,我带了几本书,在这吵吵嚷嚷的环境里,看小说最合适。
看书看到中午,我下去上厕所,她正在叠被子,看来她是睡觉了。我不明白,她为何每次起床都要把被子叠整齐?谁都知道,这不是在家里,有必要自己叠被子吗?
我从厕所回来,她收拾整齐,坐在床边喝水。没等她邀请,我照直坐在她旁边。
我俩简单的吃了自己带的零食,其实一点都不饿,只是到点吃饭,已经成了习惯。
吃罢午餐,聊会天消消食。女人聊天,百说不厌的话题就是孩子。我又说到了孩子,说我这趟是专门去给孩子送证件,孩子要大学毕业了。
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一下。
姐姐的孩子一定大了,姐姐都有孙子了吧?我笑着问。
她没回答我,垂下眼皮,再抬起来,眼里满是忧伤,我想自己鲁莽了,不该问这件事,
可是,我又不能说道歉的话,好像真的是坐实了这是她的禁忌。也许看我脸上有了自责,她沉默了一会,说,其实也没什么,如果你愿意听,我愿意跟你说说我,以及我的孩子。
我立马表示,当然愿意了。
她把拖鞋脱掉,端端正正放在床底下。腿缩在床上,朝后挪挪身子,靠在墙上。我侧过身子,面向她。
我儿子不在了。她开门见山地说。
我的心呼地沉下去,作为妈妈,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了。我不敢看她的脸,唯有低着头,表示着心痛。
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想着跟人诉说这件事,我怕我说着说着会嚎啕大哭,也可能当场疯掉,我知道,我之所以没疯掉,完全是在靠理智支撑。有时候,我看见叫神经的那根弦细若游丝,马上就要蹦的一声断掉了。我努力的不让他断掉。
她声音低沉,听得出来,在努力的压抑着悲伤。
还是从他小时候说起吧。
他出生在八十年代初,那时候刚开始计划生育,一家只让生一个孩子。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从小被寄养在乡下,跟父母没感情。生下儿子后,我一定要亲自抚养,让他感受到母爱。
他小时候长得白净,秀气,像个小姑娘,单眼皮,我不喜欢男人长双眼皮。头发曲卷。性格腼腆,动不动就红眼圈。
在幼儿园,他知道表现好了,老师喜欢,他记忆力好,故事听上两遍就记住了,自告奋勇的要求给小朋友讲故事。
有一天中午,我刚回到家,家属院传达室就在楼下喊我接电话,我一接,是母亲打来的,说幼儿园打电话到家里,儿子病了,发高烧呢。前一天晚上,儿子睡觉不踏实,翻来覆去的,这是生病的前兆。早上我着急上班,没当回事。
我答应着母亲,马上到幼儿园接孩子。我回家拿自行车钥匙,刚走到楼门口,传达室师傅又叫我,说又是我的电话,我返回去接了,是单位传达室来的,说儿子幼儿园老师把电话打到单位,儿子发高烧,让我赶紧接了去看病。我心有点慌,接连两个电话,儿子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我来到幼儿园,儿子坐在床上,脸蛋红彤彤的,嘴唇像涂了胭脂。一看就是发烧的症状。老师说,已经吃过退烧药了。夸小家伙机灵,思路清晰,让我先跟你家属院传达室打电话,传达室说你没回去,接着让我给单位打电话,说有可能你还没从单位走,也许能接到电话。最后让给外婆家打电话,说妈妈来不了,舅舅可以来接他。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单位传达室和外婆家电话号码的?儿子说,你告诉过我,万一找不到你了,打这两个电话求救,我就记住了。
那时候他三岁,上幼儿园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