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随客人带着惊疑和省视打量自己的房间——反正他被当成怪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道一句“你随意坐”,赶去检查早上出门前留下提炼的魔药。
折枝再强调了一遍必要的规矩,又表示过两天来了任务会另行通知,手一挥,解散。
当然现在哈利是想不到这些的,折枝的□□让他想起上辈子年幼时某些不怎么愉快的经历,因此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多问,仅是沉着脸杵在原地不说话。
“……那也是我的事。”
几乎是各国的巫师界都有一套完整的医疗体系,各类魔药和治疗魔法数不胜数,忍者们多数时候却只有自己。
忍者和巫师区别其实不小,两者所处的社会大环境造就了两种全然不同的异能者。巫师人口数量稀少,生来为自己而活,所以最重视的是‘保命’,就算发动战争,也会在保证一定血统传承的程度上适可而止;而忍者虽然同样属于小众,却作为‘麻瓜们’的附属品而存在,不得不为了生计替人奔波劳碌,甚至为了一点微薄的佣金将命压上。
折枝捧着杯子缓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恼怒地瞪向面前笑吟吟的人。
见对方仍不识相地一直看着他,他心情更加糟糕,手指收紧:“你——想要嘲笑我的话就直说吧!”
哈利一回头看见张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脸,无奈,只好撤掉防护魔法把人放进来,又封好门口。
折枝气结,恨铁不成钢地戳他额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前几天长期任务刚回来就听暗部里传有个小傻子便宜出售特效药水,敢情是你啊!”
就在他短暂的愣神间,折枝跟陌生的同僚做完了交涉,两瓶补血魔药除了药材、还额外换得了一大笔钱——甚至比哈利直接出售的价格还多。
而将巫师的魔药带入忍者的世界,毋庸置疑利大于弊。
哈利也不草率,蹲在门口解开外面包装的麻布,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瑕疵,略一点头,抱着药材回到屋里,从桌上摸了两瓶魔药。
哈利性子柔和温吞,但不代表他能欣然接受由别人给自己的私事做决定——事实上他对这种□□行为称得上厌恶了——他拿着那叠钱只觉得烫手,难得面露些不虞:“队长,你管得太多了。”
哈利愣了。
“——你不是在救命,你是在害人!”
门外是个戴着花猫面具的暗部,见哈利探头,淡然递出手里简单裹成一捆的药材。
要不是忍者的职业素养迫使他保持冷静和清醒,他觉得自己能当场厥过去。
自从年幼时被贪嘴的老鼠啃破了耳朵,这种小而机灵的生物在他眼里就成了披着恶心毛皮、长着尖牙利齿的恶魔,虽说暗部的任务也有偶有需要滚泥坑钻下水道,但不管跟这种毛茸茸的小恶魔朝夕相处多久,都不能改变他害怕它们的事实。
一只手稳稳接住老鼠,不顾小生物的“吱吱”惨叫,卡住它的嘴把一滴管不明试剂推了进去。
——御手洗折枝,行走世间十数年,唯独怕老鼠。
哈利朝门外看了一眼,对折枝比了个‘稍等一下’的手势,走到门口探出头去:“怎么?”
他瞳孔紧缩,刚摸出苦无,那只肥硕的老鼠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拦腰抓住,挥舞着四爪缓缓升到半空,原路飞了回去。
这时的他还不怎么明白‘害人’这一说究竟从何而来,等亲自出了几次任务,当真在刀山火海命悬一线的境况中体验过一着后,才真正知道了自己对‘忍者’这一职业认知的浅薄。
“怎么了……?”他往前靠了两步,“队长?你身体不舒服?”
见对方死死盯着他左手不说话,他想了想,试探性地把手里抓着的半死不活的老鼠往前送了送。
“噗——”哈利差点为这新奇的发现笑出声,顾及着折枝薄得可怜的面子,又堪堪憋了回去,将试验品丢回墙角的笼子里,细细洗了手,拿杯子给折枝倒了杯水。
哈利第一次见折枝这副强势得不容置喙的模样,一时间被唬得一愣。
队长大人逼视着门外的同僚,目光灼灼,语气霸道,咄咄逼人:“原料换成品?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加工不需要费时费力了?”
虽然个子不够还不得不踮了脚,那张脸上却不显半分窘迫,有的只是坦然和从容。还带着稚气尾音的声音老成在在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队长,没有人能够无懈可击。”
哈利解释了自己这段时间的主要生活来源,又要继续交易,谁曾想折枝突然上前一步,大刺刺地拦在了他跟暗部之间。
“——你闭嘴!”折枝喝。
哈利没想到这种事会被横插一脚,道:“队长……”
得亏大叔先一步从暗部退役了,要是让他知道前弟子干了这等蠢事,非得指着鼻子把人骂死不可。
折枝小心地跨过脚边卷成一卷的不明动物毛皮,还没找准安全的落脚处,一道灰黑的影子以飞快的速度朝他脚边窜来。
“等等。”他正要把玻璃瓶递给门外暗部的时候,折枝出声叫停,“你们在做什么?”
折枝焦躁的心情莫名得到了安抚,但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被年纪小两岁的后辈安慰了的,所以仅冷哼一声,别扭地别过头去。
医疗忍者是非常稀有的存在,为了保护资源几乎不出任务,奔波在前线的忍者们精通潜伏伪装暗杀和情报窃取传递等高大上专业知识,但受伤后的处理方式只有基础的止血和包扎。村子发展、同伴安全、前途和希望……理由再冠冕堂皇,说到底他们就是用一条命为生活奋斗着。
深色毛皮下有什么东西鼓动着,在折枝的注视下,个头本就算不上小的老鼠又硬生生涨大了一倍,足足有指甲盖大小的尖利门牙闪着不祥的光。
自我介绍后是互报擅长和惯用的术,成员之间再简单过两招,行动小队这就算正式建立起来了。
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外面有人触发了房间的警戒魔法。
问题就出在哈利给这一新生事物的定价——他原本没想那么多,自己觉得大致等值就随便接受了,直接导致魔药成了一种非常廉价的存在。特效药剂来得不费多少功夫,很容易让使用者产生依赖,由此失去必要的警惕性和戒心。长此以往,不仅可能影响任务成功率,说不定还会让忍者最根本的职业素养毁于一旦。
“你的事你的事!做义工很开心我也管不了你,麻烦想想事情后果行不行!”折枝下手更重,把他额头点得通红一片,“暗部的任务本来就是些高危容易殒命的,先前人人都只有一条命,做起任务不得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你现在用这么便宜的代价卖给人家重伤后的急救药,无异于多给一条命,不用那么小心也不用担心会死,你自己想想后果!”
男女宿舍分别在‘T’型隧道的两端,师兄妹两个在半途分头,尾随者则继续跟着哈利往宿舍走。
折枝好心不被理解,血气方刚的少年更是懒得多费口舌,干巴巴道一句“总之不准再白送了”便果断告辞。
折枝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折枝乍一下还以为自己踏进了另一个世界——植物汁液的苦涩气息和说不出究竟的微腥扑面而来,不大的单人房间灯火通明,被大略分隔成一大一小两片地界。靠里的小块堆着卧具等生活起居用品,外间则明显是一个简易的工作室,钉在墙上的架子晾晒着植物的根茎枝叶,长条形工作台上挤满各式瓶瓶罐罐,玻璃仪器里的液体被小火熬煮得轻沸。
除了哈利和橙水,小队其他几个人都是不住暗部宿舍的。哪想到队长大人不跟一贺和空他们往外走,反而脚下一转,跟上了另外两个人,美名其曰“关爱新人”。
他心里还在恶狠狠地盘算着这人要当真敢露出哪怕一点嘲讽之色自己该如何应对,被他在心里千刀万剐的人兀地伸出手,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
哈利将失败的试验品恢复原状,试探着在原有配方上改了两笔,回身来招呼客人时才发现折枝脸色不太好。
现实并不给他们俩各自好好冷静一下的时间。就在第二天,新成立小队的首个任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