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呢?” 胡亦枫搁下碗,扯过餐巾纸胡乱地抹了一下嘴巴后,手里继续捧着游戏机,“就她那个打法,太业余了,要是真上了场比赛,松柏还不得被嘲笑死。”
初薇嘴角晕开莞尔的笑容,朝亦枫甩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眼神后,踏着师兄走过的步子跟了上去。
喻初薇将目光定格在被晓萤手舞足蹈绕在身边的女生,腼腼腆腆,浑身散发着韧性的光泽。
训练厅里正前方,若白穿着墨黑的道服,腰系一色的黑带,神色淡淡的,目光从一个个站得笔直的弟子们身上扫过,宣布:“比赛开始。”
“你敢说不是为了喝汤才往若白师兄这里跑的?”
初薇看着她脚下生风的步子,放了心,看来确实没事,秀琴还是有那个实力,即便躲不开,也不会让自己百分百中招。
她看着正在喝汤的若白。
初薇听着他既走心也漫不经心的评价,补上一句:“现在也不晚。”
“是不甜。”亦枫说道,“比起范晓萤几大勺蜂蜜放下去的汤来说,清淡得可以啊。”
即便那是中药。
秀琴沉静内敛,不徐不慢地迎上她的招式,似乎在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若白接过,也没说什么话,拿勺子一口一口喝着汤。
无论是以前父亲在的时候,还是现在若白教给大家的,比赛就是比赛,只要是处在比赛的时间里,就必须专心,因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有时候猜都猜不到,更别说预测了。
这个刚刚进松柏不过两周的女生,一直没有受到过规范的元武道训练的新手,用她那样拼命三郎似的打法,居然入了最后的决赛。
“喏。”她将一碗递给亦枫。
对方甩下游戏机,故作惊讶,“鱼汤啊,我也有?”
“还有你,秀达。”初薇点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总是主观臆断,有些话出口之前要好好想想,别总是毛毛躁躁的。”
喻初薇秀眉微蹙,看来秀琴还是因为她的事,心里有些不痛快,完全以逸待劳地带入了自己的小情绪。
比赛的过程和结果,和初薇想象中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我可是来跟若白商量比赛的事情的,对吧,师兄?”
“是。”
师妹们,包括她自己和秀琴,都是那样纤弱的腿力,难得碰到那么有蛮力的弟子,若白师兄会想好好磨砺磨砺百草的。
“这里面你加了什么?”亦枫问。
其中以秀琴的反应最大,然而虽然觉得不甘,觉得钻了空子,但是顾及到特别的情况,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忿忿,只说:“你想到最后关头出战,也得过了我这一关。”
“百草,你怎么能这样?”
她走到人群中间站定,在那之前,瞪了一眼正懒洋洋打着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胡亦枫,对方挑了挑眉,回了一个“能者多劳”的眼神。
初薇抬起头,看到那灌着风声下劈而来的腿往秀琴身上踢去。
喻初薇不参加馆内选拔赛。
胡亦枫原本窝在沙发里玩游戏,看到她手里的保温瓶,叹道:“又来盯梢送药啊……”
就在她已经结果已定时,突然响起喝声,声音穿透地如同那天金敏珠被踢飞前传来的声音一样。
多吃药不好,是药三分毒。
将药材放入锅里用文火慢煮,搭配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散了药性,却又能达到滋补的目的。
满场寂静如死,好像没有消化好这个事情。
初薇看着若白清淡冷峻的轮廓线条,解释说:“秀琴输了比赛心里不好过,要是让她知道大家因为她的缘故受罚,心里肯定特别堵。”
“还怕我下毒啊。”
初薇轻笑,走回沙发上坐下,“你安心吧,药性都是温和得不能再温和了,没你想得那么旺,我又不会害若白师兄……”
“你俩视线都没对上!”
是不晚。
“怎么回事,现在连比赛都看不懂了吗?”她语气有些严厉,淡漠得成功让众人一个个都闭上了嘴,“要是百草真的偷袭了,秀琴会一句话都不说?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没事。”秀琴挣脱她的动作,自己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人群之外还傻傻乎乎不知所措的百草,随即踏出了训练厅。
“秀琴师姐根本还没有扭头看你……”
只是——
说不定,那个女孩,还能够带给他们不一样的惊喜。
她手中的计分单上,其中一个女孩和秀琴一样,连连战胜了馆内所有师妹。那个人,初薇走到木板示组前,把一块木牌挂在和秀琴并列的最上方,“戚百草”。
若白弯腰捡起一叠她放在地上的计分表格,这上面是娟丽淡逸的字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
她低下头,拿笔的指尖有些微凉。一边倒的颓势已经让百草的身体轻盈盈像是一根白色羽毛,放在胸前格挡的双臂露出微红的手腕,她能够想象到那个丫头身后会有多少淤青了。
一天的馆内挑战赛至此结束。
秀达见了自己亲姐这样离去的身影,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百草你怎么能偷袭呢?”
“就是。”晓萤歪着辫子跳出来,“人家秀琴师姐都没什么,你们倒是话这么多。”
“秀琴师姐并没做出进攻防守的准备动作……”
百草依然愣在原地,赛后的她面容苍白,直至颈脖都布着汗。她表情惶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便有晓萤在一边护着她,也没有开口说话,似是听着大家的话,在细想比赛当中的细节。
“嗯。”
“说啊,百草,你是不是偷袭了?”
只要他们冷静下来,慢慢倒放比赛过程就能够明白的。
“我没有!”小姑娘终于聚起了焦距,焦急地辩驳:“我没有偷袭!当时我从地上站起身来,体力已经消耗了很多,眼前有些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那时候,若白师兄早就有了比赛继续的指令,我没有偷袭!”
一声声此起彼落的高声呼喝,裂空般的出腿声,从上午到下午,身着雪白道服的人影在春日迈向夏风的光芒中不时地交错重叠。
“今天都累了一天了,去吃晚饭吧,晚上没有训练。”
一个一直进攻,一个一直后退,可是比分的差距,却是颠倒过来的。
能够让若白次次消了怒意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喻初薇了。
夕阳在漫天彩霞中渐渐落下。
初薇知道,她明白了自己落败的事实,“秀达,带着你姐去趟小木屋,阿茵一起帮忙。”
喻初薇叹了一口气,这帮人只是还没有从比赛中恢复过来,他们一直以来的思维定式就是,能够打败秀琴只有初薇,眼下这个像黑马一样的百草居然真的能够杀到最后,也是他们想不到的。
“秀琴师姐!”
胡亦枫落在最后,看着一前一后出去的黑白身影,眼睛里精明的光一闪而过。
一些人惊呼道。
“是啊。”一些声讨声也陆续响了起来。
毕竟,这些师兄弟们天天在一块儿训练,彼此之间有几斤几两,也是非常清楚的。
百草的进攻之间虎虎生风,仿佛浑身燃烧着火焰。
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她也明白。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后,迎来了馆内女子组的最后比赛。
尽管还需要时日,但是松柏,似乎捡到了一块上好的璞玉,如果,能够撬下外面的顽石的话。
“一,二,三……”
“七,八,九,十。戚百草胜。”
等到白色的身影一个个离开后,胡亦枫才双手抱着后脑勺慢悠悠开口:“你还挺好心,本来若白是要说他们的,要是他们再出口质疑反驳,铁定就是三位数的蛙跳。”
“好了。”喻初薇打断这一场闹剧。若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渐渐地,百草似乎被什么困扰着,眼神飘忽没有焦距,束手束脚般的不再连续进攻,而秀琴却一改刚才防守反击的局面,展开了满天腿影般的进攻。
一些平日里跟秀琴关系好的师妹在反应过来之后也围了上来。
“知道了,师姐。”少年清秀的脸庞上深处些许懊恼。
比分越来越大了。
“自然。”初薇向大家保证,“每个人公平竞争,不服就战,这原本就是元武道的规矩。”
“不过她的力量啊,不得不说,挺让人叹服的,之前跟她对练的时候,几下没注意,手被震得发麻……爆发力强,基本功也扎实,之前十年在全胜,白白埋汰了资质。”
初薇把另一只碗递到若白面前,“我让食堂给我留了一条青鱼,鱼肉都碎在汤里了,我在哥哥花圃里养的一些草本现在也可以入药了,我拿甘草调了味道,不会很甜。”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
喻初薇几步上前去观察秀琴的伤势,“秀琴,你还好吗?”她将人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掐了掐她的人中,继续叫着:“秀琴,秀琴……”
没有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话,初薇走到厨台前,取了两个碗,旋开手掌大小的瓶盖,空气中立刻弥漫出清淡的香气,奶白的汤水混合一些东西倒入碗里。
“秀琴师姐!”
“当然不是。”亦枫说,“我是怕啊,补得太过,万一流鼻血了怎么办。”
晚饭结束以后,直到接近八点的时候,喻初薇才踏进大门敞开的屋子里。
这件事情,早在若白宣布之前,她就跟一众师妹们打过招呼。
秀琴慢悠悠地转醒,神色逐渐清明,只是一张脸却有些惨白。
“不说这个了。”她靠在沙发上,“你们商量比赛的事,不会真让百草出战道馆挑战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