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喝酒,她尾随而上。
他们知道车上是她,鹤田良人。
果然,身后那车一瞬间赶超过来,车外传来几声口哨,和几个年轻男人戏谑的话语。
“我说过几次了,玛利亚不上综艺。”
她抿了一口水,柠檬味太酸,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谁知道呢。”
“那永远都是她的玛利亚。”
他突然起身,留给海滩上的她一个坚定的背影:“玛利亚,是她留下的。”
她是被送到Sam跟前供其挑选的备选人之一,有幸被Sam留到了最后。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大家好,我们是玛利亚,永远的玛利亚。”
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而那张脸在最开始,原本是让他那么厌恶。
耳朵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如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他茫然地愣了好一会儿。
谁又啼,不如归去。
她坐在古琴前,稳稳地划出一连串音符,舞台起了雾,是枝青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枝青瓷也来了?
一番收拾后,他又成了以前的他。
他笑:“你的人不至于不知道路吧。”
怪不得Sam先生力排众议,不惜坐飞机赶来见她一面——她和墙上的女生,真的很像。
“我被人盯上了,应该是我的狂热无脑粉。”
大海深处成了湛蓝色,碧波清透间,有细碎的浪花一道道涌出,越聚越多,最终汇聚过来,在海边卷起了千堆雪。
“他是聋子。”
“合同我已经签了。”
见周围没人,她放心大胆地去抱是枝青瓷,他也没有推开她。
她听得笑了,演出、聚会,她的生活来来回回就这两件事。纵然没意思,也不能怎么样。
直到那天她来看他,她摘了墨镜,说了一句什么。
许久之后,他终于问了,大概从她被Sam带到小楼的第一天,他就想问了。
“我想退出玛利亚。”
查到前两天的是枝青瓷,突发性耳聋。
4
好一会儿,他迟疑着伸出手,好像又回到以前睡不着的深夜,他站在地铁站出口,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巨型海报。在每个萧索的深夜,他总会在那里站好久。
他不舍得推开她,甚至于在她踮起脚的那一刻,熟悉的暖香充斥在鼻间的那一瞬,他像是出走多年的人终于回归到了故乡,满心都是酸涩的欢喜。
仿佛那五年的动荡都是虚构,他只是留在她的梦中睡了一觉。
一日之间,他把他的世界处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就不再出现。
其实她的家也在海边,是个海滨小城,她很早之前就开始当群演,演一些喏喏的丫鬟。
后面又响起了口哨声,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一路都没有消停过,他大声叫着鹤田良人。那声音里的迷恋,既热烈又疯狂,回荡在冬夜的路上,久久不息。
“她不在了,我……我也累了,想退出,有……问题吗?”
表演很快结束,他们一同出了后门。
凌晨的警局灯火通明,Sam说了什么她都没注意,只是握紧电话,表情淡淡:“在你不方便接电话的刚才,我出了车祸。”
“留在这里别走掉,在我怀里睡一觉。”
若没了正常听力,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那张脸像极了鹤田。
是枝青瓷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捂着伤口,冲她笑了笑。
“也是有她,才有了玛利亚。
五年时间里,她脱离了Sam的掌控,建立了一个小规模的经纪公司。
Sam成了她的合作伙伴,他做这一行,没少招惹美女,可如今他的太太是个医生,长相没得挑,就是脾气比较暴。
身后是无数CP粉的尖叫声。
她让小助理给Sam打电话,Sam不接,小助理灵机一动,把电话拨到了是枝青瓷那里。
那个冬夜,车窗外风雪漫天,他只想了一瞬间,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在她面前,他越想越惶恐,惶恐让他懦弱,也让他丢盔卸甲。
两个人从席位上站起来,撒腿就跑。
直到被Sam带来日本,直到开始扮演鹤田。
他们选的歌曲,是一部古风动漫的主题曲。
是枝青瓷也听到了。
Sam犹豫了一会儿:“那天在我太太的医院,我看到了一个患者。”
是枝青瓷拿了洛邑递来的大衣,直接给她披在了身上。
见她不回答,他又说:“你呢,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正暗自较量,Sam过来找她。Sam把她从宴会上带出来,她上了Sam的车,给家人打电话:“妈妈,莉莉手术成功吧?”Sam偏头看她,听到她说,“嗯,老板又给我涨了工资,得好好干……”
只剩下她呆呆地望着墓碑上的女孩,那女孩的五官要清冷许多。
没天理,这样的是枝青瓷,居然还是很帅。
Sam先生在日本做经纪人,他压下了这个轰动性消息,为免死讯爆出后公司股票波动,他跑去了中国——真正的鹤田良人原本就是中国女孩。
“聋子才有意思,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一个表情。”
车祸那夜,Sam给她打电话,声称自己不接电话是因为有个聚会,不方便。
当年红极一时的是枝青瓷说退圈就退圈,毫无瑕疵的少年转身未归,引得多少人心心念念。
恍惚听到那个女孩对她说话。
长吻你,干枯嘴角。
她轻轻叫他,却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她家的浴室玻璃镜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瓶又一瓶玫瑰味沐浴液。
是枝青瓷开车撞上栏杆那夜,外头正下着大雪。
花重满城,烟花三月,他们重逢在了这样一个明亮且温柔的春天。
她盯着窗户那头的背影,突然想到那股好闻的味道,应该是他的沐浴液。
9
Sam走了之后,她派了人手去查。
就如同她来找他。
“我马上来。”
她鲜少露出这样的模样,褪去鹤田的皮囊,内里的她也会轻声细语,和家人软软地撒娇。思及此,Sam抓起她的另一只手,温柔地吻了一下。
是枝青瓷正在做笔录,警方把他带到了房间里,房门紧紧关闭着,只有上头留着小小的窗户。
他也没抬头:“以前都是她帮我写,上台了,偷偷看一眼,倒也不紧张了。”
这栋美少年聚集的楼阁像极了中世纪骑士们出没的古老城堡,她待在此处,不知今夕是何年,只是看到从头顶窗户投射下来一束明媚的光,刚好打在他的那只手上。
她点了点头。
她心里忐忑,却也知道。
那一瞬,是枝青瓷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他的嘴角翘得那么高,像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倒映出她最真实的模样。
“我是没问过你,可我记得那时候正好是你跟洛邑姐出去玩,电话我打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是你说还得过一段时间,有什么事让我自己看着办。”
雪花飞舞,夜色明亮,身后的车却不减速度,有好几次将他们差点逼停下来。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个“她”是谁。
如今,待在看守室的是枝青瓷有些诧异。
这么一耽搁,从会场出发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是枝青瓷那边的人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了酒店。
记者们整理了相关证词推断,当时应该是有三辆车相撞,先是鹤田的房车被一辆高档车追尾,随后就是是枝青瓷的车从路的另一边赶来,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栏杆。
是枝青瓷出来那天,她去接他。等了一天下来,等到警局都亮了灯,她才知道,他一大早就走了。
已经是冬天,不知何时飘了雪下来。洛邑拿了大衣在等他,Sam出差了,她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踯躅不前。
而他的头磕在方向盘上,有血流了出来,一滴滴,滴在眼前。
他们一路匆匆上了车,车子甩掉了记者们,往医生家开去。原本放在下午的诊疗不得已改到了上午。
只因许久以前,也曾有个女孩,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他。
文/朝歌
有粉丝大叫:“看到没,玛利亚,他们俩在牵手啊!”
她飞快地打断Sam:“不用了,咱们两个,就当是散了吧。”眼看着写完笔录的是枝青瓷要推门而出,她直接就挂了电话。
Sam连忙道歉。
Sam接了个电话,示意她先进去,于是她进了那个房间。
她稳了心神,一首歌唱得如泣如诉。
拘留所不像公司,他也没怎么收拾,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楂。她看了他半天,在心里叹气。
那时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出国训练的机会,并且还会顶着一个别人的名字,渐渐大红。
无疑是晴天霹雳。
那晚她带他回了自己家。
其实鹤田出车祸那晚,他就在车上。意外来得太快,直到最后来了公司的人,他们让他走,他抱着浑身是血的鹤田却不肯下车。
门口果然是从国内来当练习生的美少年,她站在那儿,露出了她模仿多日,属于鹤田的神态:“挤在这儿干什么?都不去练习吗?”
“你在哪儿?”
后来他回公寓,看见她站在走廊的窗前在打电话。夜色深了,她瘦弱的肩上落了窗外的人间烟火,宁静的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灯火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喝了不少酒,甚至等她赶过去时,他都没认出她来。
他只是个艺人,因为热爱音乐,所以才成了是枝青瓷。
缠绵唇上那毒药。”
玛利亚组合有两人,一男一女,女的就是海报上的这个女孩,名为鹤田良人。一周前,她出车祸身亡。
Sam的兴致很高,他将两人推到那张巨幅海报下,说:“玛利亚是我的骄傲,希望你们俩不要让我失望。”
如今是枝青瓷穿了一款长到膝盖的外套,整个人丰神俊逸,发觉有摄影机拍他的时候,他茫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推开那两个女人,冷冷地上前。
直到天黑,他又下楼。她开着车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
她推开了那扇门。
可是,不能再多了。
这就是近两年在亚洲声名大噪的偶像组合——玛利亚。
而宴会上,是枝青瓷的经纪人洛邑放下酒杯,在场上寻人。她是去年空降来公司的,据说在圈子里极有名,如今却只肯带是枝青瓷。
他却说:“你走吧。”
她从小生活在海边,年幼时就没了爸爸,母亲身体不好,还有个从小多病的妹妹。
她不明白,想抽出手。
经证实,是枝青瓷当天晚上饮了酒。
最后,她放下东西看他,眼里逐渐蒙上雾气:“别走了,好不好?”
他望着她的车,眼里只剩下她的车,随后他踩了油门,车子疾速前进,“砰”的一声撞到了栏杆上。
十六岁那年,她跟着Sam上了那栋楼。
许久不见,他是那么想她。
他也没想到,最后,竟是她来找他。
她看着前方大雪漫天的道路:“你来接我吧。”
他外形条件不错,一进酒吧门就有不少女人盯着他看,其中一个还被女伴小声劝告。
只剩下她一人。
那天节目效果非常不错,之前关于鹤田良人出车祸的绯闻不攻而破,公司股票涨了不少,Sam先生乐得给他们放了一个礼拜的假。
倒不枉Sam先生一番折腾,他果真在一周内找到了代替人员。
“才始送春归,又要送君归去哪?”
是枝青瓷察觉到身旁有人,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演过丫鬟,在摄影机前留下的台词不过寥寥几句。
是枝青瓷静静地看着她。
看到鹤田威而不怒的模样,一群人急忙散了。
从那天起,她就正式投入了训练中,形体、声乐、舞蹈和乐器,她样样都要下工夫苦学。
在那栋楼里,她每天要扮演鹤田良人,用她的声音说话,用她的神态跳舞,就连吃饭、走路,甚至于聊天,她都在假扮鹤田。
第一次上场,她在化妆间不停地喝水,是枝青瓷找到她的时候,离开场只剩下几分钟。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
他拔高了身姿,现出成年男子坚毅的轮廓,只是眼中再无光彩。
在他骄傲的青春岁月里,他后悔的事从来都不是了失去万物的声音,他只是遗憾,遗憾没有在她变好的第一时间就赶到她身边。
那几个男人见情况不对,飞快地上了车离去。
两个人渐渐走到一起。
他那时以为,鹤田对他而言,是他关于梦想最信任的同伴,也是年少时期最遥不可及的遐想。
屋里没其他人,椅子上的他抬起头。
她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我把Sam甩了。”
他愣怔地站在那里,周遭的世界一片清静。他看着她,这几年他总是在无数地方看到她,可是没有哪一次,她可以离他这么近。
这首歌,是玛利亚第一次尝试古风。
小助理嘟囔着又要去赴宴,都是些大人物之间的互相吹捧,没意思。
两个人齐声道:“大家好,我们是玛利亚,永远的玛利亚。”
在她投入了半年精力练习后,Sam将沉寂多日的玛利亚带回了国内,恰好有一场邀请节目让他们去参加。
一旁的Sam突然开口问她:“像不像?”
她素颜朝天,戴着奇大无比的墨镜,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是枝青瓷。
她变得这么好,好到让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执念,所有的思念就这样破土而出,盘踞在他心上,长成浓密的大树。
“那你去,说你想亲他。”
3
海报上的少年气质则比她柔和许多,他穿白色衬衣,头发留了很长,任其披落在肩。这少年神情高冷,眉眼里有着一股骄矜气。
2
她知道,她一脚踏进来的不是日本的普通地方,而是让整个娱乐圈疯狂的“梦工厂”。
她没怎么计较。Sam一看她不在意,连忙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尽管开口。
其实那夜她吻上来的时候,他心跳剧烈之下,又出现了耳鸣,尖锐的声音一下高过一下,让他头晕目眩,浑身都不舒服。
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她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那柔软的唇突然贴上了他的唇。
那天,他坐在鹤田良人的墓前喝得烂醉。
外面都是公司的艺人,他们围成一团在门口,窃窃私语说鹤田出了事。
她吃棉花糖,喜欢流氓兔,收到粉丝送的毛绒玩具,一整天都喜不自禁。她还喜欢看漫画,晚上总是爱偷吃几口夜宵,连辣的也不忌嘴。
当年在面试的房间里,第一眼见到她的Sam问她,叫什么名字。
刚刚那个是枝青瓷,是死去的鹤田良人的搭档。
她的视线转了回来,落在女生脸上。
一切波折都是虚妄,所有分离都有了归期。
海报上是一男一女,女生穿机车黑皮衣,头发剃得很短。她有着冷峻的脸,连眼神也清冷如寒风。
骄傲如他,玛利亚的灵魂,天之骄子。他多么怕被她发现,他天赋不再,也再不能上台。倘若灵气聪慧通通丢失,他会成为一个寡淡无味的是枝青瓷。
她漆黑一身,独眼角涂了花红色眼影。
这里是一片阴影区,宴会的灯打不过来,是枝青瓷知道她化了精致的妆,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一个礼拜后,他才给了答案——
那时他喝得烂醉,他和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可他看着那些旧照片,总会差一点,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Sam带她上了第七楼,她不知怎的停下了脚步。
“哈,等着。”
为妹妹做手术的钱总是不够,总是还差一点。
可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回头。
7
夜里警察问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而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她留了长发,她谁都不像,她就是她。
他带着她,从无数镁光灯下经过。
是枝青瓷被警方拘留期间,鹤田携助理一同低调看望。
是枝青瓷问:“快到了吗?”
直到那夜,那个吻太缠绵,让他想起很早以前,她问他,玛利亚是什么意思?
5
她抚动琴弦,手掌不经意地露出来,就看到他写的那些字。
是枝青瓷双手插兜:“你没问过我。”
他嘴角掀起一点,笑意很是讽刺。他也没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那时的她坐在警局外面,身上还穿着是枝青瓷的大衣。他的大衣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知道,他从不用香水。
6
生日之后,玛利亚再一次同台演出,他们跳了一曲酣畅淋漓的热舞。
只听到她语气轻松地在打电话:“我搭档很照顾我啦。”
她无法回答。
第二天,她去参加节目录制,不放心他一人在家,索性也将他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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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她的紧张,他也不安慰,低头在手心里写着什么,完工后,又拿笔往她手上写。
她小声答了,那是她母亲给她取的,平凡而不起眼的名字。
玛利亚顿时成了焦点。
她警惕起来,干什么?
是枝青瓷台风很正,鹤田良人温柔出声,台下观众的欢呼声响成一片。她放下琴,走到他身边。
没旁人在场,她摘下墨镜,眼角露出了发生车祸时遗留下的伤。
媒体骚动起来,她冲是枝青瓷使了个眼色。
正忙着应酬,他过来了。
Sam先生看见了他,喊他过来:“这可是我们公司的招牌。”
她二十七岁这年买了两套房子,一所供母亲和妹妹用,一所她平时居住。
这天是枝青瓷穿了哑光墨绿的衬衣,衣领繁复,在身前卷出了小而精致的花。他配了低调的黑蓝西装裤,越发衬得身姿长而挺拔。
“何不来这里。
他为她抄了歌词。
注意到眼前人胸前的白色雏菊,她很有礼貌地鞠躬,起身后才说:“你好,我是跟着sam先生来的。”
是枝青瓷没有回公司,他给她发了简单的信息,说自己最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从那样一个绚烂的世界回归平凡,就好像璀璨明媚的美少年迅速苍老了。
然后不知何时,他渐渐发现,其实她跟鹤田一点也不像。
想给你惊讶,在我舌尖等你发现,纹了玛利亚。
她看了他一眼:“谢啦。”
这两人,如此登对。
她看不下去,拿过了手机。
她知道他的沐浴液是玫瑰味的,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偶尔她也会胡思乱想:想是枝青瓷身上应该也有玫瑰香味……
她回头看后面的车,声音很宁静,丝毫不像舞台上的鹤田,那仿佛就是蛰伏在体内,她最真实的模样。
Sam太太以前给她张罗相亲不成,问她是不是还对谁抱有幻想。
一滴眼泪落在墓碑上,“啪”的一声,就被风干了。
“花钿落,烛火摇,风声踏雪落地牢。
可是他的呼吸那么重,声音也有些沙哑:“我,什么……都做不了。”
爱能让人滋生恐惧,爱也能让人无所畏惧。
挂断电话,Sam就走了进来:“状态不错,谈恋爱了?”
她大笑:“这么夸我,就不怕你老婆吃醋?”
来我的怀里。”
Sam得知他的意外后,难得没有冲他发火。
原来那长长的走廊尽头,张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尽管她站在楼梯处,离那海报不是很近,可她却觉得,海报上的两人似乎就站在她面前。
当年,是枝青瓷问她要演到什么时候。
化妆师为她描了眉,点了红唇,发型师给她剃了头发两侧,左右两边各勾了字母“M”,头顶则烫了大卷,露出她白皙柔软的脸庞,耳朵上还戴了两个纹银耳圈。
这天她穿的长裙,黑色的,露了肩,脚上搭了双红色高跟鞋。她对着旁人微微一笑,和他一块儿走到了角落。
舞蹈老师在休息的间隙出去打电话,她用毛巾擦拭着眼角的汗珠。他走到她身边,声音平平:“练一下?”
可是同样的场景出现在他面前,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她。
他说:“滚!”
“谁啊?”
她坐在车上,看他下楼买酒。
即使在许多年后,在是枝青瓷不唱歌的日子,他也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到他和她这次登台的娱乐新闻。
8
当天宴会,主角一共缺了两位。紧接着第二天,她就被曝出了车祸。
这一年,玛利亚依旧大红大紫。娱乐圈是个记性不大好的地方,可是多幸运,他们并没有过气。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眼畔来,像一把乌羽毛扇。那笔尖划过手心,带来说不清的触感,轻轻的,又痒痒的。
荧幕前,他们受人仰望,默契好到让无数粉丝盼望他们假戏真做。
他白衣翩翩,一边唱,一边从台后走了出来。
他们俩站在镜子前,一个中性冷淡,一个明媚动人。他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两个人齐齐鞠躬。
他眼明手快地摁住她:“别动。”
照片被她用力揉过,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她改掉以前的姓名,成了“鹤田良人”。
洛邑接他的那天,有些气急败坏:“简直是胡闹!”
他漫不经心地随口一答,跟救赎有关吧。
终于,她来了,他却口不择言。
“簌雪落,烛火摇,月明星移梨花照。
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利落地绾了头发,然后穿好大衣,吩咐司机开快点。
他也没说别的,和洛邑上了车。她则在门口等了许久,小助理才拎着衣服跑来。
他戴了鸭舌帽出场,她穿红裙紧贴在他身后。闪烁的舞台灯光像星光点点洒下,一声鼓点响起,她从他身后错开,红色裙摆扬开一个诱惑的弧度。
所以他能容忍别人假扮鹤田,是为了挽救玛利亚。
海滩上的风吹得正好,她望着海上的浪花出神,视线渐渐不知投到了何处。
她看着远去的人影,恍惚中想,如今的是枝青瓷身上会不会有玫瑰味。
她事业发展得不错,有时候母亲也会打电话过来:“下班了没事就出去和同事们吃个饭,不能老是待在家。”电话里的女人絮絮叨叨,说话间却带着她所怀念的亲切。
可是荧幕后,她接受了Sam的告白,而他身边也有了洛邑。
欲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回?
是枝青瓷随着她在海滩坐下。
Sam先生过来观摩时,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洛邑要俯身吻他。
她打听到了他的地址。
Sam给她办了一个生日宴会。她举着酒杯,穿梭在觥筹交错的酒席上。偶尔也会碰到稚嫩的女孩,在看到她的时候,慌忙鞠躬,喊她一声前辈。
她古琴底子不好,练习也是前几天临时抱佛脚,之前背下的音符乱糟糟地飘在脑子里,到她开口的时候,脑海中的歌词全忘得一干二净。
是枝青瓷礼貌地鞠了一躬,简直绅士极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签了,自愿退出玛利亚。附加协议是,他原有的一切权益都转给她。
“是她……教会我打鼓的。
此时她站立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只是看到是枝青瓷快要摔倒,于是伸手去扶。
他拥抱住了她。
她帮他洗头发,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朵。
他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声音。
碍于旁边的Sam,她还是伸出了手,两个人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做足了面子。
那女孩说:玛利亚,不是你的玛利亚。
注意到她的五官神似某人,他突然笑了。
她抬眼,他写完了,已经先一步起身,白色长衫搁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这天又下雪了,洛邑撑了伞在等他,他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
在路上,小助理先发现了不对劲。
啼泪啼血啼一笑。”
Sam承诺给她的报酬很丰厚,也如期交到了她手上。她给自己留了一些,其余的就打回了家里。
“是枝青瓷。”
他听不到。
昨晚,说起他的耳朵,她说会联系最权威的医生来给他治疗,就算听不到她说话又怎样,唱不了歌又怎样,漫长的人生路,只要有她陪着,那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他衣衫微动,身影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宴会上的他立马起身:“等我。”
她去拉他,却被他推开。
那段时间,媒体捕风捉影,拍到了他和经纪人逛街的照片。照片拿到她手里,她盯着照片上的他,和他所在的那个酒吧。他是天生要唱歌的人,居然敢喝酒。
后面那车不便宜,看车身却不突出,大概是车主有意要低调。只是一路上对他们紧追不舍,估计是知道他们这辆车上坐的是谁。
她回了他:什么意思?
车外的她大惊失色:“是枝青瓷!”
她承认了:“这么些年过去,其实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她侧头看他,发现是枝青瓷也在看自己。
后来她从日本归来,就披了一层伪装。这些年好几次路过家门口,她匆匆忙忙,都无暇停留,而家里人每次打来电话,也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小助理刚进圈子不久,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大概心慌得厉害,一句话说也说不清楚。
是枝青瓷看着远处,他不知道是在告诉旁边这个女孩,还是在告诫自己:“不管怎样,你永远都不是她。”
他们从会场赶往酒店,天黑了,加上下雪,路本来就不好走,小助理发现有辆车跟了他们一路,有几次甚至还要赶超过来。
底下是粉丝们疯狂呐喊的声音。
是枝青瓷再没回来过。
那只瘦若无骨的手要拉住他时,被他推开了。
一同练习时,有一次她扭伤了脚,他瞧见了,却冷眼旁观,还故意加大了舞蹈难度。
他们是盟友,在深夜里拥抱对方,为对方的出道加油打气。
可他却用力抱紧了她。
屏幕上直播这一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片抽气声。
他穿了汉服长衫,一袭白衣,头发未束,倾落而下。而她则绑了发带,穿了黑色华服,看起来英气逼人。
用重金扶持这样一个是枝青瓷,还不如再调教几个新人,所以Sam给他拟了一份协议,说不会亏待了他。
屏幕上的他明亮美好,像极了当年舞台上的辉煌少年。她看着他的侧脸,看到全世界只剩下他们。
旁人是不知情的,所以每每他冷眼旁观,却越发好奇,在她那副瘦弱的身躯下,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啊,她是谁呢?
那时,她周身是熠熠星光,他却跌入了混沌尘埃。
再起身时,仿佛都换了一张面孔,她帅气冷酷,他则笑如花开。
是洛邑接的他。
正这样想着,是枝青瓷端给她一杯柠檬水。他没有刻意打扮,随意套了件宽松的T恤,衣领下露出他好看的锁骨。
他就这样走了,他接过了那把锦绣花伞。在车上,他捂着脸,面容忧伤,看起来是那么难过。
对是枝青瓷而言,他天赋异禀,十二岁出道,是鹤田和他一路扶持,才能让玛利亚走到今天。
那是新一代少年们的舞台,她坐在台上观看,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他听不到声响,睡着了。
那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个少年慵懒地站在那里。他正拿着一罐牛奶在喝,看到她的目光,他冲她歪了歪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赶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她的车被那辆黑车追尾。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天翻地覆。
她把Sam甩了,她单身了。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最真实的声音。她的声音不像鹤田,没那么低沉,有着女孩特有的甜美,听起来温柔又动人。
她也不肯退步:“违约金不少,你要毁约也可以,你掏钱。”
是枝青瓷凑过来,嘴唇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车窗外春光乍泄,映照着他们并不算年轻的侧脸。
一周的假期,Sam送他们去了一个海岛。
他抱着红酒瓶,看着鹤田的墓碑,就像是岁月里的一棵树,身影是那么寂寥。
她明明在假扮鹤田,却扮得那么不一样。
最后她是在墓地里找到的他,在故去多年的鹤田的墓地。
她不知道,因为鹤田车祸的缘故,他已经好久都不开车;她也不知道,他头部重伤的瞬间,好一阵头晕目眩。
最后Sam赶到了,Sam说要是他意气用事,玛利亚就真的完了。
台下有粉丝呐喊,台上的她和他亲密无间。
太像了。
“是她送了我第一张CD。
“没关系,”她环抱住失而复得的男人,眼里一片柔情,“我陪你。”
她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还在玛利亚。
“你要演到什么时候?”
他的眼睛,仿佛对一切都了然。
她看着不远处无动于衷的是枝青瓷,心里像是憋了一口气。于是她摘了墨镜,脱了外套,露出好看的黑色内搭。
一眼就看到海报上的男孩。
那天的演出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