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2)

2019-02-07 18:03:56

爱情

是的,其实劝你去做手术不仅仅是借口,而是我长久的心愿。我无数次地幻想过,你那美好的脸庞,在听见声音时,会是怎样动人的模样。很可惜,我没有福气见到这一幕了。希望有人代替我,看见你最美的样子。

当我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时,我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生命的短暂,而是离开了我,你要怎样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孤独地行走?但是我转念又想,没关系,你很坚强,一定能振作起来,找到自己的幸福。

只是雪儿,我终究没有办法在你耳边呼唤你的名字,让你的世界充满我的声音。所以我留下这盒录音带,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雪儿,你听见了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医生的手指久久地停留在那个爱你的手势上,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心碎的悲伤,而我的泪水已经在脸上流成小河,可我不敢哪怕只是眨一下眼睛,因为我深知,我只有这一次机会“看见”录音带的内容,只有这一次机会看到枫城对我的爱意。所以我只能大睁着眼睛哭泣,将我所有想对枫城说的话化为眼泪,磅礴而下。

我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低沉的嗓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深情,虽然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话里的爱意,我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声音,这就是我在脑海中无数次描摹过的声音,和我想象的一样,令人心醉。

可我已经永远失去了见到这声音主人的权利,听不到他亲口说出我爱你,往后余生,终究只能一人独行。

八、

当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抬头望去,天很蓝,蓝得十分纯粹,不染纤尘。我突然就想起最后一次相见时,枫城对我说:“雪儿,等你治好了耳朵,我们就去山顶,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呼唤彼此的名字。”

我仰头把泪水逼回了眼眶。枫城,我现在治好了耳朵,可谁会陪我去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谁会和我一起呼唤彼此的名字?你说希望有人代替你,见到我最美好的样子,可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爱我,我也再没有力气,像这样轰轰烈烈地爱一回了。

等我爬到山顶的时候,天空已经布满了晚霞,就像我刚动手术那天一样。那时候我就想着,想和枫城一起看晚霞,想让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我的名字,这些,终究只是不能实现的奢望罢了。

枫城啊,我不会说话,不能清晰地呼喊你的名字,只能大声吐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吐出我自以为最美的音节,因为你的名字在我心中便是最美好的所在。众人都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只顾大声呼喊着你的名字,在心里说着我爱你,喊着喊着突然痛哭失声,跌坐在地上。

枫城,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晚榕篇

一、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的身影小小的,眼睛里流露着患者特有的忐忑不安和谦卑,很惹人怜爱。

以下是我们的手语对话。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她慢慢地打出手语:“我想做人工耳蜗手术。”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我们的技术可能让你恢复听力,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但我们会尽力去做。”

我停顿了一下,加重了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的力道:“但是我们的治疗对象主要是小孩,越小越好……”

她抬手制止了我,微微笑了起来,脸庞变得更加生动:“谢谢你,医生。这些我已经了解过了,我仍然希望能够接受这个手术,我想要的很简单,仅仅只是能听见罢了。”

“只是为了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原来是为了爱情。

我微微诧异地张开了嘴,却又微笑起来,手指的划动也轻快了不少:“好的,我们会尽力而为。”

回到家的时候,我接到了男友林翼的电话。他是肝胆科未来的精英,这次被派往河南基层支援一年,等调任回来便可升迁。

但这次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晚榕,今天我们科来了一个患者,19岁,正在读高三,就已经是肝癌晚期了。他还那么年轻,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还没体会过生活的种种美好,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我知道他在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虽然很残忍,但我必须纠正他。

“林翼,他只是你的患者,你应该对他有爱心,但却不应该干扰你的生活。如果你对每个患者都心生怜悯,悲痛欲绝,你还要不要工作了?”

“我知道。可就是看他这么年轻,有那么强的求生欲望,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而且你知道吗?他的情况很不好,但他只希望再多活一个月,一个月就好,他的女朋友去做人工耳蜗手术,一个月后才回来,他只希望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能亲口呼唤她的名字。”

我也不禁有些动容,但还是义正辞严地告诉林翼:“你是一个医生,见惯了生死,不能让这些事情影响你的生活,这对你不负责任,对你的患者也不负责任。”

“你说得对,对不起。”

“没关系。”我放柔了声音:“你既然可怜他,就要帮助他,让他支撑到他女朋友回来的那一天,让他亲口呼唤他女朋友的名字,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嗯,我会的。”

二、

我的患者,那个女孩叫雪儿。

雪儿是个很安静温婉的孩子,总是手里捧着一个盛满了纸星星的玻璃瓶,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很久。她说这是她男朋友折给她的,让她一天打开一个,就像他陪在她身边一样。而她想治好耳朵,也只是为了听见那个人的声音而已。

我不禁有些感慨,他们只有十八岁,还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却已经爱得这么深了。反观我和林翼,一辈子好像还没有这样子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回。

我决心做好这台手术,让她能听见他的声音。

手术的那天,我微笑的告诉她:“今天我们要动一个小小的手术,你准备好了吗?”

她微笑着说:“准备好了。我相信您,医生,能帮我的只有您了。”

手术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我那么小心翼翼,确保每一步都精确无误。虽然要等上一个月,等炎症消退后才能知道手术是否成功,但我在心里已经下了判断,她应该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了。

傍晚我去查房的时候,雪儿已经清醒了,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漫天的晚霞。

她回头看到是我,又露出那种令人感到温暖的笑容。

“在看什么?”我问她

“晚霞。”她笑着“说”:“我很快就可以和他一起看晚霞了。我要让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我的名字,让我的世界充满了他的声音。”

我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三、

这些天我和林翼通电话时,总是不免要谈到那个男孩,谈到他的倔强,谈到他的不甘,谈到他越想抓住却越抓不住的生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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