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

2018-12-27 14:45:45

世情

我丢了花生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了房间看儿子睡醒了没有。母亲便也停止剥花生,上院子里推了电车,说要去村头小卖部买点菜。

我吃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精神病了呢?

“你知道吗?高考全是假的,我的试卷都是老师给我做的,我就等着拿成绩,上大学。”

冲着母亲这份善心,我也不好再埋怨她,暗暗告饶,“这病我可治不好!你可别再邀她来了,我招架不了呀!”

我想问母亲详情,母亲也说不清楚。毕竟这种事情,小美的家人不会到处宣扬,而是能瞒则瞒,让别人知道家里的大学生变成了神经病毕竟是件丢脸的事情。

这时母亲也买了菜回来,还在院子里就高声喊我,“小美来了吗?”

她大概是这几年看到过太多的白眼和嫌弃,生恐我也会厌恶她,所以才不敢进门。

小美看我这般反应,又急忙说:“我本来不同意的,他就在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把我麻醉了,强要了我。”我已经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心有疑惑,“在手术室怎么可能?手术室又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夫。”

“你呀,这么喜欢小孩子,就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再生个孩子就没时间想东想西的了。”我笑着打趣她,“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对象呀!”

“那你……”我不是一个精于聊天和安慰人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才能不伤害她的自尊,不会揭开她的伤疤,“你现在每天都做什么?”

我被小美这五六个孩子雷得外焦里嫩,忍不住抱怨母亲,“小美是你叫来的吧?拉一会呱,差点累死我。”

我再次见到小美已经是我初为人母,回娘家的时候。

我知道她的脑筋又开始不清楚了,便岔开了话题。

“是呀,是呀,上了班,回娘家的时间少了。再说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出门,可不是见得就少了。”

她没有说出了什么事,也没有说她得的什么病。我也没有问她,我想:她若想说不需要我问,她不想说,我若问了,徒留尴尬。

“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假的。他们都可厉害了,有钱有权的就能拿高分,上好大学,没钱又没势的就上差的学校。他们就是这样子搞得,你看我生病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们为了把我送走,就替我考,我才能被A大录取。”

“你知道吧,原来和你一起上高中的小美从A市回来啦。”

她这样反而让我没有了那么多的担心和顾虑,便聊得更随意一些,“你不是去上大学了吗?好歹是个大学生,怎么会找不到工作?”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转换下一个话题,为免尴尬就去给儿子掖了掖被子。

“什么也不做呀,就在家待着。人家都不用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她笑起来,一副自嘲和满不在乎的样子。

“周围有大夫呀,他们知道他喜欢我,就帮他,后来他又要了我好几次,我还怀孕了呢!”

我问她结婚了吗?

她也不再说话,就是久久握着我的手,看着我抿着嘴笑。她的手温暖而干燥,笑容干净而甜美,时间也许才是最好的疗伤药。

我不忍问她近况,不忍问她当初遭遇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检查了,还是他给我检查的呢,怀了有五六个。他说不健康,不能要。”小美一本正经地和我说。“我的孩子要是生下来可比你儿子要大。”

“这毛病要是有人开导开导,说不定就好了,你呀,反正在家也没事,有个人陪你聊聊天多好。”

儿子还没醒,我把儿子的衣服拿起来看了又看,那么小的衣服,真的好可爱。生活静好大抵就是这样吧。听了小美的遭遇,我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比不幸的人幸福了太多了。

未婚先孕?我已经对小美抛出的一个一个猛料震得目瞪口呆。

母亲嘿嘿地笑了,“动动嘴皮子就累死了?你也忒能虚哄了。小美可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妹妹结婚,就把她锁在奶奶家里,他奶奶又耳背,小美就整天自己和自己说话。好不容易家里人看着好些了,把她放出来了,周围的人又都各忙各的,还是没人和她说说话。”母亲怕我还怪她,就把小美的情况和我说了。

我看她有了工作,状态也不错,暗暗谢天谢地,心里替她高兴,只是还是不知道该和她聊些什么。

她握着我的手,久久也不肯放开。“还是上学好。”她眼里有着遗憾和羡慕地说。

我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上,原来白白嫩嫩的手已经变得又黑又粗,还有一些裂口,裂口上还有一些黑黑的污渍。

我一听说小美去了A市,很是羡慕。虽然我现在在家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但毕竟还是个小县城。

“真好!”我由衷地祝福小美,“你们怎么认识的?他知道你的病吗?”

脸上干干净净的,依稀可以看出原来白皙的皮肤底子,可腰身已经胖得就和四五十岁发了福的普通的农村妇女一样。

她整个人瘦了,精神了,好像皮肤也好多了。她穿着超市里的工作服,干净利落。

她笑着说,“快啦,快啦,下半年就结!”

小美脸上带着笑,像上学时那样的纯净的笑,只是笑中多了一丝的怯意。她就站在门口的地方,也不再往屋里走。

小美这样说起来,才让我意思到她的脑筋确实不正常了。我也只得顺着她的话题说,“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在每个考试点都装满了摄像头,怎么可能做得了假?我当时高考的时候可是非常严格的呀!”

我现在大概可以确定小美怀孕的事是她在胡扯了,生多胞胎的人有,可又哪有那么容易就怀五六个的呢?

小美,你和你姑娘好几年没见了,你们在一块好好聊聊。”母亲看小美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心疼和怜悯。她又转向我:“我去择菜,一会好做饭。你俩多亲近亲近。”说着,又亲昵地拍拍小美的胳膊,转头出去了。

还记得刚上高中的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小美偷偷地和我说,喜欢班里的那个干净明朗的男生。那种不好意思说出口,又想和人分享自己美好的感情的模样单纯的让人不忍伤害。不知道,她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呢?

门外有人进来,我以为是母亲买菜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是小美。

我不知道她是否已康复,这个下半年结婚的坑,我是信呢还是信呢?相信某一年的下半年,她一定可以挽着新郎的手,走向幸福。

“有。”她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结束了这个两个女生可以聊上一天的话题。

我把小美下半年要结婚的事情和母亲一说,母亲叹口气,“哪有那么个人哟,这都是她胡想的,谁和她结婚呀!”

我忙应了,“来了,刚到你就到了,在屋门口呢。”

她就像我生命中那些本来很要好,最后却走着走着就断了联系的朋友一样,从我生命的道路上离开了。我一直以为,像她这样的肯用功,长得又不差的姑娘一定会有一个比我更好的未来

我自结了婚,生了娃,很少参加这类聚会。今年儿子大了,我也瘦了下来,又恢复了年轻时的自信,决定开始重拾自己的朋友圈和同学圈。我化了个淡妆,挽了发髻,就去赴宴。

我心里想着:我和小美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大学四年加上工作三年多,差不多快八年了吧。

小美抿嘴,欲言又止。“下次你来,我还能找你聊天吗?”

“哎,不再坐会啦,小美,路上慢点啊。”我妈答应着小美就进屋来,把宝宝的尿介子换了下来。

三个月的儿子已经长得白白胖胖,没有了刚刚出生时的那个丑丑的样子。我是怎么看怎么都看不够,这小小的家伙在我眼里、心里都是那么可爱和美好。柔软的身子、粉嫩嫩的小脸蛋简直是天下最美。大概做了母亲才会体会到这种幸福吧。

“小美在A市做什么工作呀?”我忍不住问母亲。

我还没来的及感叹岁月的易逝,就被母亲打断了。

一时的沉默显得有点尴尬,我向她伸出手想靠她近些。她却拉住了我的手仔细地看着,“你的手真好看,又白(皮肤)又细。”

小美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我肚子里怀了好几个孩子,可是他不让我生下来。他说只想爱我,不想我生孩子遭罪。”

说话间,母亲也到了门口,小美忙喊“三奶奶好”。在村里按辈分,小美要称呼我为姑娘,在我们这里姑娘就是姑姑的意思,称呼我母亲三奶奶。从见到小美起,我一直没有看出来她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母亲搞错了?

我也不爱听母亲带着醋意和得意讲谁谁家的媳妇不正干就爱逛街买衣裳,谁谁家的孩子打架斗殴不学好进了局子,诸如此类的话题。

好几个孩子?我以为我听错了,或者小美表述的问题?“是多胞胎吗?不生下来太可惜了,你去医院检查了吗?确定是几个?”

一身半旧不新的衣服,干干净净,就是带着些土气,是我早就不穿了的样式。

“你真好。”小美脚步轻松地出了门,“三奶奶,你忙着,我回去啦。”

谁暗恋着谁、谁又和谁校外同居、谁未婚先孕……这些在现在看来似乎司空见惯的事儿在当时可是爆炸性的新闻,一般隐蔽性极强,很少人才知道。

直到有人说起,学校后门院墙施工的时候,有几个工人强暴了女学生致其怀孕的事情,我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

小美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用你介绍,我有对象,他可是人民医院的大夫呢!”我没想到的同时也替小美开心,有了对象,结了婚,她的生活正常了,人就不会再生乱七八糟的病了。

“刚满一百天呢,你不知道,刚生下来的时候可丑啦!”我暗暗感谢儿子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话题。小美应该是感情上受到了刺激,如果不钻牛角尖,找一个爱人,说不定就好了。再说如果不是母亲提前告诉我,我根本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正常呀。

我上前一步,拉过她来。“小美,你来啦。咱俩可好几年没见了。”

“她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怕母亲说是什么绝症。同龄人之间或许更有一种相惜的感情,心底也暗暗为她感到可惜。“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她看见我儿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真可爱,他多大呀?”

看着睡着的儿子,我靠着门边吃着花生,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长里短。

她看着我,抿嘴一笑,开始在我耳边一本正经的说开了胡话。

“他当然知道,我就是看病的时候认识的他。后来他和我说喜欢我,而且,”小美羞涩地低下头,“他也已经要了我了。”我再次震惊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超市里的游乐场,小孩子快乐地叫喊,爬上爬下,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发现是我,她直接抓住了我的手,全然没有上次的怯意,“是你呀,好久没见啦!”

“既然你们都有了关系了,就抓紧看个日子,结婚吧。结了婚就好了。”我开始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天书了,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过完了下半年,就到了年根了,老同学的聚会一拨接着一拨。

小美没有觉得我冒犯她,反而好像有了一个出口,开始把她的情况零零碎碎地说给我听。不过说的都是很表面的一些事情。

我印象里的小美是那样保守的一个女孩子,在上学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看男生一眼。短短的八年不到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她又经历了什么?

“能做什么工作?她是看病去的。你好久没见她了吧?啧,你没见她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母亲停止了剥花生,就那么看着前面的空地,为小美感到惋惜。

“当然能,你想来就来,我过两天还上我妈这来,咱还能一块拉呱。”

事情已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伤害已然铸成,惟愿受伤的女学生早日走出阴霾!惟愿校园成为学生安全的港湾!惟愿校园里的学生有更多的自我保护意识不再受伤害!

她复读了一年,复读的时候出了事,生了病,勉强考到A市的一个大学。后来病又犯了,就到处看病,吃了很多激素类的药物,变得现在这么胖。学校也不能去了,更不要说拿毕业证了。

桌上把酒言欢,喝到兴起,纷纷说起上学时的趣事秘闻和八卦。

同龄人之间最容易被比较,互相较劲,比谁成绩好,比谁有出息。

可怜的小美,愿你早日康复,恢复往昔快乐!

“在大学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呀?大学可是谈恋爱的好地方。哈哈”我显出一副故意逗她的样子,这样她想不想说都没有关系。

“嗯,你到时候就擎等着咯!”我还没说完,儿子就开始哭了起来,小腿不安分地蹬起了被子。我慌地掀开被子一看,果然,这个小祖宗又把床尿了。我抱起孩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歉意地朝小美笑了笑,不用我再想办法下逐客令了。

“你们……”

“嗯,我们下半年就结婚。他说了,结了婚就给我安排工作,和你一样的正式工。”小美骄傲地说,“他还说到时候也不用我真去上班,就挂个名,光领工资不用干活。”

一时间,母亲出去了,我才仔细看了看小美。

其时,我因着有点小聪明,学习上一直顺风顺水,没遇到过挫折,根本没有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所以也不屑于和谁比较。小美又是一个比较闷,只知道学习的善良姑娘,所以,高二一分文理科,我们便不怎么交流和联系了。

大概是做了母亲,心里变得更加柔软,见不得人受委屈、受罪。再加上一同上学时我们之间的情谊,心里更不愿把她当成异类看待。

我再次见到小美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年多了。

“不是,是脑子的毛病,说是上大学的时候谈恋爱,脑子受了刺激,上了没有一年就回来了。回来家里就带着满处看,也没看好,吃的药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母亲为了能和我有点话题便捡着我知道的人事简单地提两句,然后再看我有兴致了才接着往下讲。

我因着一直在外求学,所以对村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便知道的少了些。甚至村里的很多人已经都叫不上来了,遇见那些年轻的妇女到底是该称呼五婶子还是三嫂子?这绕来绕去的七缠八绕的关系已经让我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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