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两人交叠的手,银边镜框上反射出一片精明的光。
7
有了苏澈的推荐,林莞夏顺利进入华娱传媒编辑部,成为一名实习小编。恰好公司最近策划了一部新剧,各大部门忙得如火如荼。
初入职场,林莞夏斗志满满,一个月的加班加点之后,她终于完成剧本初稿,得到部长的高度好评。
然而林莞夏怎么也没想到,当她拿着剧本初稿去找创意总监审批的时候,发现这位昨日才从澳洲归来的创意总监,竟是她大学时期的噩梦——高洋。
只见高洋西装笔挺地坐在宽大办公桌后,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瞧见林莞夏推门进来,意味深长地单挑眉梢,嘲讽道:“哟,这不是目下无尘的林同学么,敢问一直看不起我的林同学,怎么会来我家公司工作?”
“这是你家公司?!”
“不然你以为,表哥为什么要帮你引荐?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苏大教授,可是我的亲表哥呢!”
林莞夏脸色骤然煞白,高洋幸灾乐祸地继续补刀:“表哥知道我屡次被拒,看不惯你那副高傲的矫情样,所以假意接近你,还配合我演了一出戏。怎么样,林同学还满意吗?”
宛如晴天霹雳打上脑门,林莞夏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几番深呼吸后匆匆落荒而逃。她一遍遍拨打苏澈电话,却无一例外地显示关机,直到夜幕降临也没能打通。高洋一出现,苏澈就不见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难怪苏澈家中会出现与高洋的合照,难怪苏教授会莫名其妙地亲近自己,仔细想来。高洋说的也不无道理,大学时期,林莞夏拒绝高洋时总是言辞犀利、不留情面。高洋屡次受挫,所以求表哥出马,害她丢了一颗真心,设计她成为高洋的下属,最后再将她打入深渊。
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尽管这份工作林莞夏非常喜欢,但依旧果断地选择辞职。然而令她更加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
前脚刚返回学校,她就收到了更换论文导师的消息。校方给出的理由是:苏教授现赴德国参与学术研讨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为了不影响学生论文进度,所以更换导师。
一颗心仿佛跌落谷底,至此彻底凉了下去。原本她还抱着一丝期望,希望回校后能找苏澈讨个解释,这下好了,为了避开她,人家直接出国了。
夜色长风中,林莞夏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于林荫道下,橘色路灯映照出寂寥身影。
下学期,所有准毕业生都将外出实习,只待六月份返校领取毕业证。一想到学生时代就此结束,她可能再也看不见苏澈,水雾就一点点弥漫上了眼眶。许是晚风太寒了吧,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今何必念念不忘?
学期结束后,林莞夏选择返回家乡,在当地找了份普通的财务助理的工作。不管怎么说,她都感谢苏澈的出现,给了她那么多美丽的粉色心情。
可惜此后天涯,你我各自安好。
8
苏澈记得,第一次遇见林莞夏的时候,是在她大一军训时期。那会儿他们班出了个奇葩教官,对女生动手动脚,对男生肆意体罚。林莞夏看不过去,义正辞严地站出来指责,用词精准犀利,没带半个脏字,却能把人讽得刺入脊骨,令苏澈这位过路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林莞夏被罚顶着烈日站军姿三个小时。即便浑身大汗淋漓,眼神仍然倔强坚毅、正气凛然,使他不由想起了沙漠里的白杨树。
再一次遇见林莞夏,是在学校的后山上。那会儿正值大学生电影节,林莞夏身为团队里的编剧,正对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认真讲戏。
苏澈瞧见这一幕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那小姑娘估计认不出来吧,这位恰好前来爬山,就被她哄骗去客串群演的老大爷,正是严肃刻板的景大校长。
再后来,表弟高洋痴心于她,常常搞出轰动告白,最后都狼狈收场。苏澈突然发现,林莞夏就像一道魔咒,开始时不时就出现在他的视听之中。
直到某一个夕阳绚烂的夏日午后,苏澈路过微电影协会的活动室,瞧见了这样一幕:盛大的橘黄色光芒洒进落地窗,白T恤牛仔裤的女生盘腿坐在地上,四周洒落着无数张草稿纸。周围很静,她独自一人,握笔俯身涂涂写写。璀璨的余晖宛如钻石折射出的光线,随着她身影的移动而一闪一闪,落进他的眼眸里,炫目异常。
若说心动,想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
经过长久的思量之后,苏澈才终于下定决心。那天他远远瞧见林莞夏往实验楼的方向走来,心知机会来了,于是他目测了她的步行速度,计算了橡胶棒的重力加速度,准确无误地完成了一场精心密谋的“偶遇”。
接着,他找朋友改动了学生的选修,出于私心,将林莞夏调来上自己的课。又故意为难林莞夏,让她擦拭实验室的玻璃窗。只可惜那小丫头擦了一学期的玻璃,始终没有发现上面的秘密。
那是一串数学公式:X²+(Y-3√x²)²=1,经过特殊布料摩擦起热后才会显现。苏澈猜想,学渣林莞夏约莫是看不懂的,所以在学期结束后,送了她一套数理教材,其上便有那道公式的解题图文。可是,林莞夏压根就没翻过吧,所以她没有发现,那道公式在坐标中画出来,曲线会连成一颗爱心。
紧接着她升入大四,开始筹备毕业论文,苏澈向来只带研究生的论文,为了林莞夏,主动向校领导提出请求。并且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一次性多带了几个学生。他如此纡尊降贵,为了那小姑娘,甘愿去指导一群经管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偏偏当事人还不乐意。
那天林莞夏气喘吁吁地闯进实验室,质问他为什么能成为经管学院的指导老师,令苏澈极其不悦。那副严肃紧张的神情,显然是怕继续被他奴役,再也不想受他掌控。心高气傲如他,顿时就沉了脸色。殊不知,林莞夏之所以紧张兮兮,是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绮丽的梦。
态度冷了一段时间后,苏澈发现林莞夏在求职时犹豫不定,最终还是不忍心,便站出来为她引路。华娱传媒是他外公的产业,只是他没想到,高洋竟会被调去出任创意总监。他更没有想到,林莞夏那笨蛋竟然会相信高洋的鬼话。
她辞职后便换了电话号码,苏澈联系不上,也探听不到她究竟去了何方。那种心急如焚患得患失的感觉,是他生平从未体会过的。
苏澈想,原来最后在劫难逃的,是他自己啊。
9
六月份时,所有学子返校拍毕业照、吃散伙饭,举行最后的狂欢。
林莞夏聚餐回来已是深夜,一群人喝得神志不清,蹦蹦跳跳。到达宿舍楼下时,她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在旁处的树影里,霎时宛若凉风扑面,令人瞬间清醒过来。
“林莞夏。”苏澈张口喊住假装视而不见的她,“我们谈一谈。”
她深深吸了一口夏夜闷热的空气,转过身来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她气鼓鼓地道:“苏教授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澈定定凝视着她的眸子:“我去德国参加学术交流会是事实,也在微信上给你留言讲明情况,可你却宁愿相信高洋的片面之词。”
“……”
“他是我的表弟没错,可我发誓,我引荐你去华娱传媒时,绝对不知道高洋会空降成你的领导。”
林莞夏一愣,眼珠子骨碌转,呃,难道她真的误会了什么?
苏澈微微俯下身,嗅到她淡雅的发香,神情难得柔和地说道:“林莞夏,我让你擦了一学期的玻璃,对你告了一学期的白,可你却无动于衷。”
啊?!林莞夏惊讶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之人:“所以苏教授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原来我不是一厢情愿啊!”
闻此苏澈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十分精彩,似得偿所愿的惊喜,似意料之外的讶异,最后强行忍住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嗯,月色很好,风很清澈,我很喜欢你。”
或许这就是爱吧,真正爱一个人,是胸中犹有惊涛海浪,涌至唇边却又变得云淡风轻。
“所幸……”他继续柔声道,“你也喜欢我。”
林莞夏震惊得无法呼吸,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在咆哮。心仪已久的男神近在眼前,撩得她心猿意马,于是她颤抖地伸出双手,想要环住他的腰,却有贼心没贼胆。苏澈暗自窃喜,然而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稍稍上前一步,率先将她揽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