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9月26日,江淮师范学院八三级学生的教学实习工作全面开始了。
实习分组进行,我们不同系别的三男一女被学校分配在城东郊区偏僻的第二十六中试教。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与我们同来的那一位女生,竟然是在去年学校迎新春歌曲大奖赛上,坐在我旁边,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金奖得金─卓玛。
卓玛,这位从新疆来的小姐,从我那一次见到她,她就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总觉得我好象以前在哪里见过她。
二十六中是一所区属的初级中学,紧靠在边远的大运河北岸,它是为了解决两淮港航集团和附近造船厂的职工子女就近读书而专门开办的职工子弟学校。它虽然是区属的公办初级中学,但是地处郊外,迟早又要撤并,因此它的教学规模和教学设施连一所普通的乡镇中学都不如。
这里三个年级总共只有二、三百个学生,却有数十个在职的挂名老师。因为人多事少,他们大多数没有什么课,看上去都很清闲自在。由于管理松散,而且这些教师又大多数居住在市区里,因此他们有时只来转一趟,签一个到,点一个卯,就走了。没有他们课务时,他们有时请人代签个到,根本不来,也不用来上班。在我们四个来这里实习的同学到了后,那些被我们顶替下来的老师自然也就稍纵即逝,动不动就留下一群淘气、玩皮而又不爱学习的学生,那真叫我们这些刚刚登上讲台的实习生好生为难。
由于这里地处偏僻,又靠在大运河边,因此这里的陆上交通就显得很不方便。你要想由此进入市区,那么你就必须先走过四里地左右的土路,然后才能够看到几辆在沆沆洼洼的石子路上颠簸的车辆,乘到一两班路过这里的公交客车。
在这个学校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业余文化生活,看场电影、跳场舞,那都必须乘车跑到二十几里外的市区去。然而,我们作为实习生,既无工资,又没有多少生活津贴,连在外面吃饭都有点儿问题,那当然是少有闲钱外出潇洒的了。
幸好实习学校的领导考虑到了我们几个实习生生活上的实际困难,让后勤工人很快从前排腾出了一口闲置不用的教室,在教室中间又用木条和纤维板为他们临时隔出了两间宿舍,使我们好坏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的窝。
好心的清洁工大嫂还特地帮助我们联系了到后面职工住户搭伙的方便,这样就更免去了我们在两校之间往返的劳累,解决了我们的吃喝之忧。学校还把一台黑白电视机和教学用的一架手提式录音机交给我们保管和使用,这又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我们的寂寞和无聊。然而,即便如此,一种乍然离开火热的大学校园的怆然若失的感觉还是时不时地会掠上我们的心头,尤其是在人去园静的时候,我们的这种感觉就会变得尤其强烈。
这种阒静和寂寞,自动地拉近了我们四位同行者的距离。尽管我们以前彼此并没有什么交往,甚至直到来时还互相不认识,但是就因为我们从同一处来,到了这里后,又有了一种彼此需要的感觉,因此这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抱成了一团,形成了一个小集体。由于我当时在师范学院校园文学社《驰骋文学报》当编辑,并经常发表一些小文章,在校园文化圈里有那么一点儿知名度,因此在第一次小组会上我竟然被大家一致推举为这个集体的首脑,由我负责这个小集体的生活组织,负责同两头校方的联系和工作上的协调。
自从第一次四人小组会之后,卓玛那似曾相识的眼睛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说来也怪,在那次会议之后,卓玛又多次用异样的眼光审视过我,这使我更加难以释怀了。
为了小组会上的那一种融恰的气氛,为了对卓玛的那一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又与卓玛亲近了许多,并有了一种想与她单独交谈的念头,只是不知道对方的意下如何?
然而,没容许我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我与卓玛单独交谈的机会就来了。
那是我们实习第二周的星期六下午,课外活动刚刚结束,卓玛就把我从蓝球场上喊了下来,她请我帮她一个忙,替她把床铺挪换一下位置。
于是,我和她一起来到了她的宿舍。事情很简单,只是把她的那一张小铁床从靠近男生宿舍的东墙边拖到她房间的西南角,因此用不了两分钟,就完事了。
事情办完了,卓玛用事先准备好的半盆清水和香皂让我洗了手,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糖开水,请我在南窗下的办公桌旁坐下来谈一谈。
等我落了座,卓玛也在靠近我的床边坐了下来,她面对着我,随即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阿康,你知道我对你的名字很熟悉吗?”卓玛用我在校报上的笔名问道。
“哦,区区小名,何足挂齿,”我心口不一地与卓玛谦虚起来。
“哎!我说的可不是你在师院文学社的名气。”卓玛听了我的话,认了真。
“当然,那是当然,我哪里敢与校园歌星相比呢?”我也随及转换了话锋。
“嘘……不要说这些,你家是住在淮宝县吗?”卓玛伸出一个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前,发出“嘘……”的声音后说道。
“是啊?”我对卓玛注视着,诧异地答应着。
“黄集公社!” 卓玛紧接着问道。
“对,对,不错。”我看着卓玛更加诧异。
“康王村?” 卓玛挑起眉目继续问。
“哎呀!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双目紧盯着卓玛,诧异并且惊喜地问道。
“你还问我怎么知道?难道你忘了,在汪娘河边与谁采过药?与谁在一起钓过鱼?”卓玛用手比划着动作,调皮似地对我说。
“你,你是小虹!”我由卓玛那一双熟悉的大眼睛和眼前让我非常熟悉的调皮的动作,我猛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件往事。经卓玛现在这么一提示,小时候那个让我难忘的小虹的影子飞快地与她联系在了一起,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卓玛说道。
“噢,亏你还能想得起来,”卓玛在露出了一丝笑容后,偏又装出了生气的模样。
“唉!我怎么会忘记呢?我说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感到有点儿面熟呢,尤其是你的那一双大眼睛。”我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叹息着又坐了下来。
“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在小学同学两年后,到现在已经分开有十一年之多了。”卓玛也隐去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