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嘲笑他，说琉璃是础彧最宠爱的妃子，他一个太监，还是个卖国贼，凭什么染指？
南风洛握紧了藏在身后的双手，终于克制住了自己挥拳的欲望，笑着完美应对。
那个骄傲的少年，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拥有了如此强的忍耐力，就连遇到这样的事，他都能够成功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六年，他二十二岁，在宫里是人人皆知，却毫不在意的一条狗。
他带着自己亲手练出来的兵，攻入皇宫，欲手刃础彧，以报当年不共戴天的仇。
每个国家都有一些壮志难酬的能人，这个国家当然不会例外，只要他动动手脚，那些人就可以为他卖命。
六年，他把这些人安排到了朝堂之上，许他们官位爵位，保证了自己的成功。
那也是一个晚上，月亮大得仿佛要落下来，础彧的血溅到他身上，把他衬得像一个恶鬼，他突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成了血红色。
他让琉璃上位的时候，难得地听见了琉璃说出其他的话：“你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龙袍加身，凤冠于顶，一身正装的琉璃华气逼人，再加上冷漠的面容，颇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他疲惫地笑了笑，没有回话。
琉璃已经是他遥不可及的了……
把琉璃扶上皇座，听着百官朝拜的声音，他突然觉得值了。
他复国了，报仇了，那他失去的一切，还能算什么？
琉璃登上了皇位，南风洛假他人之手把所有她需要的东西都教给了她，自己则默默地看着。
琉璃还是很任性，总会给南风洛派些任务，刀山火海，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也许，她已经不是任性，而是很有计谋。
南风洛是复国的大功臣，就算是太监的身份，也无法影响他的功劳，刚刚复国，琉璃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他，只能暗中下手。
“她终究狠下了心。雪溪，你应该还记得她小时候，在街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吧？那个连鱼都没杀过的小丫头，现在已经能杀人了，甚至，连我都可以杀了。”青梅竹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是该笑还是该哭？
4.万劫不复
他始终记得那一天，朝堂之上，有大臣让琉璃娶男妃，留下皇室血脉，二十二岁的琉璃已经算不得年轻，再不能没有自己的子嗣。
那时候他就站在琉璃的身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了。
他想起了自己和琉璃的婚约。
隐约中琉璃好像看了他一眼，继而询问那个大臣可有合适的人选。
一桶凉水好像泼在了南风洛身上，浇得他浑身发颤。
“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你一个太监，还是个卖国贼，凭什么染指？”
那个太监恶毒的话又在耳边回旋，尽管础彧已经死了，他也洗去了卖国贼的罪名，可他无法改变自己成了太监的事实。
他已经，不能再与琉璃并肩……
绝望的气息包裹着吞噬了他，黑暗中只有一丝微弱的火苗，他站在琉璃身后，为她拦下麻烦，那是他唯一能为琉璃做的。
他爱她，可是他不能让琉璃知道，那种肮脏的东西，只会让琉璃更加恼他。
琉璃终是选了一名男宠，南风洛见过那个人，他是尚书之子，有着和南风洛截然不同的书卷气，脸色也总有一抹微微的笑，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至少，南风洛没有在他脸上看见哪怕一丝恐惧和悲伤。
这个人，一定是个巨大的威胁。
南风洛从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能长时间保持同一个表情。
在他们成亲的时候，南风洛想过很多种让他死去的办法，可他不能实施。他只能看着琉璃和那个人拜堂，心痛到呼吸都困难。
琉璃，曾是他的未婚妻啊……
捂着胸口，南风洛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呼吸，像懦夫一样从婚礼上逃离。
他看不下去，他也不能再看下去。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男人。
这个场景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可他无法接受新郎不叫南风洛。
他还记得多年前他和琉璃坐在房顶上，仰望夜空幻想以后生活的日子，那时候的琉璃十二岁，他们近得连她脸上的绒毛他都能看见。
可是现在，琉璃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他却是卑微下贱的太监！
尽管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可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和琉璃都死在那场战乱中，什么仇什么怨都和他无关，他只要琉璃！
那天，南风洛独自待到了夜幕降临，他想死，可他舍不得琉璃，他想和琉璃一起死，可他知道琉璃舍不得这个好不容易才收复的国家。
尽管国非国，子民也不是以前的子民，她也要把一些东西传承下去。
琉璃，还不能死……
“你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恍惚间，南风洛又听见了琉璃的声音，冰冷如雪。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