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昆这才惊觉,原来这城市里的人和他们家乡的真不一样。
他记得小时候,村里家家都在起房子,他曾半夜被父母叫起来,和哥哥一起摸黑把自家院子里标好的篱笆围墙,往邻居家那边多挪了一米多。事后,虽然邻居骂骂咧咧了好几天,可是父母哥哥也兴高采烈了好几天。
阿昆还想起,现在自家的西窗推开就能碰上邻居家的窗,俩家中间的小道,连一辆自行车都过不去。
搬到西若家开始同居时,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西若谈谈结婚,无论真假总算是个交代,女人不是都吃这一套么。可貌似西若从来就没有要他交代的打算,俩人一起总是嘻嘻哈哈快活随意,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出去的车上。
渐渐的,阿昆开始觉得自己如果和西若结婚,似乎也不是那么合适。
西若说过,她不要孩子。而阿昆给自己定的人生规划,却是三十岁之前必须要结婚,还有,他必须有儿子。阿昆心里的婚姻,妻子应该像米芽那样,乖顺听话。
西若太有主张了,阿昆敢肯定,就算她愿意同自己结婚,婚后她也不会把销售公司交给自己。更不可能像嫂子那样在家带着孩子,伺候公婆,乖乖等着哥哥每年从外地打工回来。在阿昆的家乡,打工赚钱是男人的事,女人是不兴远出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西若,不可能早起给全家做早餐。更不可能听见母亲和大姐没事找事的唠叨责怪时,只低头不语。
西若讲究卫生,她嚼过的香口胶或感冒时咳嗽吐痰,都是扯张纸巾悄悄裹了才丢进垃圾桶。阿昆无法想象,父亲一口老痰吐在地上,再用鞋底一蹭,留下脏兮兮一团污渍大步而去时,西若会如何反应。而母亲要是看见西若那满满一台面的化妆品,和装满俩个大衣柜的服装,估计也会立时抓狂。
5
过了六月,阿昆满28岁了。母亲和七姑八姨的电话,也越发疯狂的轰炸过来,轮番逼他回家相亲。
西若也似有所觉察,曾取笑他是不是被逼婚。他试探着问西若,如果家里逼婚怎么办?西若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你要结婚么?”阿昆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西若就笑了。
她撕开一颗灰枣加核桃的包装袋,一小口一小口咬的津津有味。“如果你结婚,咱们就分手吧”她的话那么随意,轻飘飘的打进阿昆心里。
阿昆不甘心。
虽说他现在不靠西若介绍,也有不少客户了,可是一想到西若会离开自己和其他男人缠绵,他心里就像扎了根针。
不,不是一根,是一把针。更何况,他实在舍不得放弃西若的资源和经济助力。
西若还说过:“以后就是分手了,也可以互相帮助啊,做生意嘛。我介绍客户给你,你给我抽佣,借钱周转也可以付利息呀。我会给你打折的哦。”她笑盈盈的,唇瓣柔嫩吐气如兰。
阿昆知道她是说真的,心里却更加不甘。享受过无偿,谁还愿意去付费。
最终,阿昆决定回家乡相亲,找个嫂子那样的女人娶回家。而他自己,则继续留在西若床上。
阿昆计划的很周全,先回去相亲,如果合适,趁过年回家时办婚事。
反正周围同乡的只有几个工人,西若从来不去工地,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交代他们就没问题了。天天在一起的小K,肯定是瞒不住,也不用瞒,小K对自己忠心耿耿,绝不会泄密。
自己婚后也会和哥哥一样,至多每年过年回趟家,过个三五年,西若即便知道,估计自己孩子都会跑了。到那时就算西若不依不饶,自己也难说还愿不愿意继续和她一起了呢。照目前的情况看,自己会越来越稳定成功,而女人,总是会老的。
西若,也不例外。
晚上,阿昆越发的卖力。
他摊开手脚躺在床上时,和西若说要回趟家,西若香汗淋淋的喘息未定,只慵懒的问了句:“去多久呀?早点回来呢。”便起身去淋浴了。
临行之前,阿昆又找借口从西若手里借了二十万。他暗想,万一被西若知道翻脸,这钱能不还就不还了,即便要还也得拖久点。毕竟现在不似当初,不靠她也有不少客户了。再者,怎么说自己也睡过她,女人总是要脸面的吧。
总之,分手也不能人财两空。这是阿昆心里的算计。他不相信在自己身下满足到颤栗的西若,真就能舍得离开;他也相信自己的智商,足够掌控未来的发展。
6
相亲很顺利。三表姨介绍的小姑娘才18岁,中学毕业从未离开过家,偶尔去县上的服装厂打零工。
姑娘看着很本分,坐在三表姨身后低头不语,阿昆只看见她头发浓密乌黑,模样也还端正。只是,阿昆看见她那件拉链雪白刺目的玫红色上衣就讨厌,她难道不懂那是防晒服?这阴冷的大秋天,穿着合适么?
阿昆父母说的彩礼,标准不低。姑娘家的长辈除了穷,脑筋倒是灵活,一个劲夸赞阿昆是在外面做大生意的人。说的他不自觉就飘飘然起来。
阿昆没意见。俩家一拍即合当即下了聘礼,定了日子,春节正月初六。
阿昆心里有点不安,总惦记西若那边,会不会走漏风声。推说生意忙,拍婚纱照、摆订婚酒、看新房家具、需要他参与的事宜,只用了一周时间全搞定。
在县里拍婚纱时发朋友圈,他检查再三确定连小K和现在公司的几个工人都屏蔽掉了,这才放心。
7
订了机票他就把信息发给西若,不忘加上一句:“宝贝,我真想你。”西若回复:“我也想你,我去接你。”
家乡已经快入冬了,海南依然炎热如夏。一出大厅就看见西若,卷发披肩,简单一条黑色吊带裙,依旧肌肤如雪,笑靥如花。阿坤心虚,仔细看西若的神情,没有半分不妥。
西若兴高采烈,一定要拉着阿昆去附近的海鲜广场,吃了皮皮虾才肯回家。
她举着一杯木瓜汁和阿昆的啤酒碰杯,却不说话,只望着他笑。阿昆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连忙开玩笑:“你这是组织语言呢?准备隆重致辞?”
西若哈哈大笑:“阿昆,我祝你幸福。”
到家已经十点多,阿昆刚进了浴室,就听见西若的电话响。好像是她姐姐的电话,西若语气颇为紧张,没说几句就挂了。
西若推开浴室的门,一脸歉意的对阿昆说:“对不起啊,你刚回来,我姐就来电话,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亲爱的,你先休息别等我。”阿昆来不及回话,西若已经拿着车钥匙,急急忙忙出了门。
阿昆这趟回家,也确实累。躺上舒适的大床,鼻端嗅到熟悉的馨香,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一觉到天亮。
西若一夜未归,早上时阿昆才发觉。
一到公司他就给西若打电话。西若的声音朦胧:“阿昆,你吵醒我啦,好困啊。昨天姐姐俩口子吵架,闹到半夜才睡呢。”“宝贝辛苦啦,今天不去公司了吧,好好休息。早上吓我一跳,你不回来也不给我个信息。”“那么晚,不想吵你睡觉嘛。”“睡到中午就回家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去?”“不要啦,我还是下午陪着姐姐回去吧。阿昆,不好意思,你回公司住两天好不好?姐姐得去我那里住几天,他俩这次闹挺凶的。”
阿昆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架不住电话中西若柔声软语的央告,只得应允。
8
小K说他回去这些天,西若没来过,更是什么也没问过他。阿昆顿时心下大定。他回到西若家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晚上就住回公司。
临睡前看见微信有消息,点开竟是伊美,他已经忘记这个人了。她还是老样子,发了一张十分不堪的照片。不知为何,阿昆心里猛然冒出一股怒意。他第一次回复:“你神经病啊”发送完毕就想拉黑。可伊美竟然也回复了一句:“恭喜啊,新郎官。”阿昆呆了呆,随即想到伊美肯定是看了朋友圈,自己竟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他也懒得理,直接拉进黑名单。
接下来几天,阿昆只顾忙着三套房子交工验收,三套都是西若那边介绍的,心里多少总是有些不安,他想尽快交工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