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砰！”
苏楠看着紧紧关上的防盗门，欲哭无泪。没错，她又一次将自己反锁在了门外。随便拨通墙上一个开锁公司的电话后，苏楠拎着垃圾袋下了楼。垃圾袋很沉，里面尽是些坏掉的蔬果与方便食品的包装。
不远处的街道甚是繁华。绚丽的灯火打到玻璃上，折射出缤纷的色彩。橱窗里的商品都是那样精致，精致得让人不敢靠近。
苏楠站在橱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她舔了舔嘴唇，手下意识向裤兜里伸去。可是很快，她的眸子便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黯淡下来。没错，房租又要涨了，她必须要省吃俭用了。
相较于房东太太的蛮横，老板倒显得温和了许多。“苏楠，等拿下了这个case，公司一定给你涨工资！”他是这样说的。可同样的话，苏楠已听过不下十遍。即便是她这样一个天真的姑娘，也明白这话中已剩不下几分真实。
五年了，她对这座城市依旧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苏楠麻木地走在街道上。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不能再破旧的城中村，墙壁上裸露的砖头与长长的裂缝好像都在讲述着尘封已久的故事。苏楠隐隐有些庆幸，相较于这里，自己居住的旧楼还算得上“整洁”。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苏楠看了眼手机，离开锁公司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她摸了摸肚子，然后径直走向一家面馆。这家面馆的装潢很是老旧，墙上贴着的价目表已经开始褪色。点了一小碗面后，苏楠蜷缩在一个角落开始发呆。
五年前，她顶着“校高考状元”的光环离开了那座偏僻的小县城，来到了这座梦想中的大城市。五年过去了，曾经的自己会预料到现在的窘迫吗？
手机震动了两声，很快又归于平静。苏楠回过神打开了手机，原来是妈妈发来的微信。
“楠楠吃饭了吗？给你买了一箱零食，饿了就随便吃两口。”
苏楠动了动手指，打了一个“嗯”。可还没等她发送过去，妈妈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楠楠抱歉，妈妈没看时间。你要是在开会就别回复了。”
看到这一行字，苏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知何时，妈妈的微信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或许是因为自己一次次的情绪爆发，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不耐烦的态度，曾经亲密无间的母女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轻纱。
苏楠抹了抹眼泪，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喂……喂？楠楠，你今天没加班吗？”妈妈的声音有些拘谨。
“我还要天天给那个破公司加班吗？”苏楠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妈妈慌张的语气再一次刺痛了苏楠的心。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让妈妈这样一个直肠子和自己打电话都要如履薄冰。一次次的拷问下，苏楠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楠楠，你怎么了？快告诉妈妈！”妈妈焦急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没……没事，我就是想你了……”苏楠哽咽着回答。
“傻孩子，想我了就回来呀。”妈妈笑了，她的声音也越发温柔起来。
苏楠张了张嘴，却又很快闭上。她随便在脸上抹了抹，开口道：“我的面来了，我先不和你聊了。”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丫头，一个人在这闯荡？”
一个系着围裙的大叔笑吟吟地将一碗面端到了苏楠面前。他的身材微胖，两鬓斑白，看起来约莫六十岁上下。
“嗯。”
苏楠点了点头。她抽抽鼻子，小口吃起面来。
“不容易呀！”大叔说着从餐柜取下一盘小菜放到桌子上，“要打烊了，这盘小菜就当是送你的吧。”
“不行不行，我得给钱。”苏楠赶忙放下了筷子。她环视店里一周，却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末了，苏楠眨巴着眼睛看向大叔，开口道：“大叔，店里怎么没有微信支付的二维码呀？”
听到这话，大叔竟笑了起来：“哈哈哈，来我这的尽是这片楼里的年轻人，进来全拿着个手机要扫码。我说块八角的没有就先欠着吧，弄什么码子的都要麻烦死了。”
苏楠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叔的笑声真的很有感染力，好像在他眼里，生活是没有什么烦心事的。
面馆的门突然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面容有些稚嫩的小伙子。他红着脸看了看苏楠，然后操着一口不知哪里的方言说道：“刘叔，我买几根菜回去煮个锅子吃呦。”
“都在后厨，自己挑吧。”大叔头都没回，只是摆了摆手。
小伙子从后厨鼓捣了两下，便提着一袋蔬菜走了。苏楠讶异地看着那个小伙子的背影，开口道：“大叔，你们这还卖菜？”
“是呀。”大叔说着又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这儿的年轻人一买菜就买多，最后全丢到垃圾桶去了。我看到后就跟他们说吃啥菜来我这拿，一个月意思意思给点就行，又不浪费又省钱，多好。”
“对对对，我也是一买就买多，买少了还被卖菜的鄙视。”苏楠忙不迭地点着头。
手机响了，原来是开锁公司的师傅到了。苏楠赶紧又喝了两口汤，胡乱地擦了擦嘴后，略带歉意地说道：“大叔，面钱我明天再给行吗？我就住在西面三四条街，那幢六层的白漆楼里。”
“不给也行。”大叔打趣似的说道。
“明天一定来。”苏楠微鞠了一躬，“大叔，您是姓刘吗？还有，我可以来您这买菜吗？”
“当然可以。”大叔笑着点了点头。
苏楠挥了挥手，然后快步向家中赶去。刚走出两步，她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好笑，因为自己刚刚走出的那家店明明叫作“老刘面馆”。
二
难得的一个休息日，苏楠美美地补了一个觉。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夕阳透过窗子洒在泛黄的墙壁上，空气里氤氲着黄昏的气息，如梦如幻。苏楠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光秃秃的墙壁，只觉一股孤单之气刺穿了自己的肌肤。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倘若自己突然死了，怕是也没人会发觉吧。
简单洗漱之后，苏楠想起了面馆的大叔。嗯……昨天的面钱还没付呢，正巧肚子饿了，就再去吃一碗面吧。
正当饭口，面馆的食客照比昨天多了许多。苏楠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忙得不可开交。
“刘叔，来碗面，要大碗的。”苏楠的声音很显豪气。想了想，她又开口道：“再要一份小菜，您家的小菜真好吃。”
“臭丫头，昨天一小碗面都没吃完，今天却要一大碗？”刘叔抬头看了一眼苏楠，笑骂道。
“那还是小碗好了。”苏楠吐了吐舌头，赶紧缩着身子随便找一个空桌坐下。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苏楠见状赶紧从钱包里抽了一百块钱跑到柜台，笑着说道：“这个月我可要天天上您这拿蔬菜了，您可别嫌我烦呀！”
“太多了太多了，这些算做三个月的蔬菜钱吧。”刘叔好像有些慌张，他随即凑到苏楠耳边，低声说道：“死丫头，欺负叔没见过红票子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张票子是这里好多人辛苦一天都不一定能赚到的！”
苏楠看了看面馆里食客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她点了点头，端着自己的晚餐坐回了座位。
吃罢晚餐，苏楠擦擦嘴准备回家了。可是就在她起身的一刹那，却看到了令她窒息的一幕。
“我钱包哪去了？！”
苏楠大惊失色，她分明看见自己包包的拉锁大开，而适才放进去的钱包早已不翼而飞。
“怎么了？怎么了？”刘叔慌忙跑了过来，他额头上还残留着细碎的汗珠。
“我……我钱包不见了，我刚取的钱都在里面，还有我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还有公司的几张单据，这可怎么办呀？”苏楠发疯似的蹲在地上寻找，她的语气听上去随时就要哭出来了。
“一定是被人偷了。”有位食客说道。
“快去报警吧，道口有个监控。”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报警？对，报警！”苏楠已经神情恍惚了。听到报警，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拼了命地想要往外跑，可却被刘叔拦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