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好,每天下午这个点儿打电话,我媳妇儿是个老实女人,好糊弄,嘿嘿”谢童华情绪平抚很快,令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学生妹有些惊讶,这可能是每个北漂长久历练而而来的一种能力吧。
“这孩子命大呀,鬼门关转了一遭的人了,小谢瞒着家人,心里苦啊”护工大哥到底是没什么顾及,一语直戳谢童华的痛处。
我使劲地打哈哈,眼神示意护工大哥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平时感冒发烧我都渴望父母陪在身边,何况人家遭了这么大的难。
护工大哥欲言又止,他好歹算是明白了我的暗语。谢童华没事儿人似的捣鼓着手机,那个时候贪吃蛇很流行,一款简单的游戏就能让他乐不思蜀,看来的确是个乐观的娃。
我发现自己真的没那么讨厌谢童华了,其实压根儿就不是厌恶他,只是那时脸皮太薄开不起玩笑,面对陌生人和环境总是很防备而已。
后来,聊天斗嘴多了起来,我也没那么拘谨了,但对他的不正经言行依然不接茬,他笑称我将来不是个能驾驭男人的高手,还说跟我开玩笑很不好笑。
蓦地有一天,一个个子约莫一米五,皮肤黝黑,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到康复大厅,打听谢童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出所料,她就是谢童华的老婆,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不好的预感并不是在替谢童华这桩事的暴露担心,而是这个典型的西北妹子与谢童华看起来完全不搭。
谢童华,高瘦白,倒像个奶油小生,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每天都会按时请安的人是这副模样,看起来比他要大五六岁的样子,衣服款式也很老六,简单地扎着马尾,两抹高原红,甚至看起来并不机灵。
她陪着谢童华来做康复的时候,谢童华依然没个正形,还说等能坐到轮椅上的时候就请我吃大餐,然后拉着老婆的手跟我介绍,说是他姐姐,姑娘全程笑而不语,紧紧攥住谢童华。
她比我想象的要淡定许多,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正关心谢童华,一般女人听说自己男人从22楼摔下来,可能早就扛不住了,何况她还有孕在身。
可她无论在电话里,还是今天第一眼看见谢童华都没有像个小姑娘一样惊慌失措,昨天央求一个表妹陪同坐了十个小时的绿皮车赶过来。只是一句“以后小心点,知道吗?”就轻描淡写地带过。
谢童华习以为常地说道:“她就是这样神经大条的人”我分明看见他眼角逗留了几转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
中午下班后,护工大哥推着谢童华回病房,他老婆跟在后面,就在平车消失的拐角,女人停下来,刚好被我看到,她的肩膀抽动,抬起的手臂放在眼睛的位置,虽然背对着,但我心知肚明她肯定是哭了。
每次谢童华来做康复都要攥着老婆的手,两只手一白一黑,也蛮搭的。他们不厌其烦地讨论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谢童华还说希望孩子长得像老婆,一看就很善良,老婆撒娇似的捶着他的肩,然后谢童华就会呲牙咧嘴地装疼,老婆犹如惊弓之鸟,歉疚地帮他呼呼地吹……
后来我才知道,谢童华的老婆比他年龄还小,甚至孕吐很厉害,来京途中各种晕车,甚至哭了好几场。
我快实习结束的时候,谢童华还没有完全康复,他可能还要坐很久很久的轮椅,可能终生都无法干重活了,然而一如既往地贱笑和幸福感溢满脸颊,我竟然偷偷哭了。
真正的爱,可能不仅仅停留于表达吧,而更多的可能只是“我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我想,这应该就是谢童华为什么选择她当老婆的原因吧。